張儀大笑一陣:“楚王但講。”
“田忌為將,率楚軍滅越。”
張儀頓時愣怔,心中飛快盤算,躊躇笑道:“此事尚須與將軍商議,不敢貿然作答。”
“羋商與先生同見將軍商議,如何?”楚威王顯然很急迫。
“這卻不必。”張儀笑道:“我能說動將軍,自來稟報楚王。楚王突兀出面,便有差強人意之嫌,這生意便不能做了。”
楚威王思忖一番道:“也是。只是先生萬莫遲延。來人,給先生備輕舟一條、快馬三匹、駟馬軺車一輛,隨時聽候先生調遣。”老內侍答應一聲,匆匆去了。
張儀卻是笑道:“多謝楚王,張儀還真不知用哪種好呢?
四、雲夢澤訪出了逃隱名將
水天茫茫,一葉輕舟扯著高高的白帆,悠悠的向深處飄蕩。
張儀當真是不知道田忌隱居處,只是在大梁酒肆聽過一個遊學士子與人論戰時的一番慷慨,說齊國已是強弩之末,“名將逃隱雲夢,權相固步自封,老王踽踽獨行”等等。當時張儀倒是沒有留意盤詰,待入臨淄得齊威王青睞而謀及遠事,才重新想起了那個士子的話。本想在臨淄秘密探詢一番,無奈行程匆匆,竟是無暇得顧。這次向楚威王提出放行田忌,本想是一種交換,不欠楚國這個“國情”。不想楚威王竟臨機多變,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與他交換了一番。這一“交換”不打緊,卻將尋覓田忌的事情由從容打探變成了當務之急。尷尬之處在於,張儀既不能說自己不知田忌隱居何處,又不能拒絕楚威王的急切敦促,竟是自己給自己出了一道難題。好在張儀生性灑脫不羈,自認對名士隱居的選擇好惡還算摸得透,就決意到雲夢澤尋覓一番,撞撞大運。從越國一路西來時,張儀對沿途水域的島嶼已經大體有數,十來個看去蔥蘢幽靜的小島都在他心裡了,尤其是郢都附近的山水島嶼,張儀都以名士眼光做過了一番評判,也大體上心中有數。
小舟飄出了郢都水面,船家問去何處?張儀便答:“好山好水,但有人居,靠上去便是了。”這小舟卻是專門載客攬勝的那種快船,船家鬚髮花白精瘦矍鑠,一看就是個久經風浪飽有閱歷的江湖老人。見張儀說得大而無當,老人操著一口柔軟的吳語笑道:“先生是閒遊?是覓友?好山好水勿相同呢。”張儀笑道:“老人家好見識,正是覓友。只知他隱居雲夢,卻不知何方山水?”老人便站在船頭四面瞭望,一一遙指:“先生瞧好了,東南西北這幾個小島,儂都送過貴客,不知先生先去何方?”張儀凝神觀望了一番,指著北面一座隱隱青山道:“就那裡了。”老人點點頭:“先生好眼力,陽水穿過那片山,天陽穀真是好山好水呢。”說著便操舵轉向,長長的一聲喝號:“天陽穀——!開也——!”隱蔽在艙面下的四名水手“咳——!”的一聲答應,便聞漿擊水聲,小舟便悠悠向北飄去。大約半個時辰,那座青山便近在眼前,穿過一片瀰漫交錯於水面的紅樹林,輕舟便靠在了岸邊一塊碩大的石條碼頭旁。老人將船停靠穩當:“先生,半山腰的茅屋便有貴人呢,儂曉得,小貨船常來呢。”張儀便對老人一拱手:“老人家,相煩等候了。”老人拱手笑道:“先生自去無妨,儂曉得呢。”張儀與緋雲便踏石上岸,順著踩開的小道上了山。
還在進入紅樹林之前,張儀就已經看見了那座茅草屋頂。按照他的推斷,茅屋建在山腰,這是北方名士的隱居習慣,圖的是氣候乾爽,登高望遠。若是南國名士,這茅屋便該當在水邊了。看來,這裡的主人即便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也能問出點兒線索來。及至上岸登山,才知這座遠看平淡無奇的小山,竟是大有城府!登上一個小山頭,便見翠綠的山谷豁然展開,一道清澈的山溪從谷中流過,鳥語花香,穀風習習,不覺精神頓時一振。
“吔——,蒸籠邊還有口涼水鍋呢!”緋雲高興的手舞足蹈。
張儀大笑:“粗粗粗!甚個比法?蒸籠涼水鍋,就知道廚下傢什。”
“吔——?那該比個甚來?”緋雲臉紅了,竟是一副請教先生的樣子。
看緋雲認真受教的神情,張儀煞有介事的想了一陣,竟真的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辭兒,對於自己這般爐火純青的舌辯大策士來說,這的確是破天荒第一遭!憋了片刻,張儀不禁哈哈大笑:“民以食為天,我看也就是大蒸籠、涼水鍋了!”緋雲恍然,咯咯咯笑得喘不過氣來:“不是說,君子遠庖廚麼?張兄下廚了吔。”“被你個小子拖下去的!”張儀故意板著臉大步走向溪邊。
緋雲咯咯笑著追了上來:“吔吔吔!慢點兒,要脫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