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兒替孃親略僵的筋骨按揉過後,果兒回房裡休息,她陪在孃親身邊,母女倆躺在月光迤儷進屋的臨窗長榻上話家常。
“清兒,那個『松遼宮家』的主爺,是個什麼樣的人?”
孃親見她表情詫異,低柔笑了。
“我聽果兒說的,她說啊,你今兒個被那位宮家大爺請出府,他要你帶他去玩、去逛,果兒還說,那位爺很護著你……”
護她……是、是嗎?
她低眉一思,有什麼猛地撞上心頭,記起他大刺刺領著兩妹子前來尋她的真正意圖。護著她?嗯……無可否認,他此舉的確讓她在夏家有些分量。
“娘,他那個人啊,唔……不太好相到的,外表斯斯文文,像顆好咬的軟柿子,其實脾氣很大呢,又冷又酷,才說他幾句,他光憑眼神就能殺人。”她今兒個就被“殺死”好多次。欸,總之誰敢碰他逆麟,絕對慘死,瞧,她不就被他“釘”個死慘……
她輕輕地、自嘲地笑出,心口卻微微絞疼。
因為缺了什麼,所以渴望獲得什麼,尤其親眼見他追姑娘追到南方來,見他寧淡神態轉眼封霜,那再再悸撼她心房。
她,夏曉清,也想被一個男子這般傾慕。
“清兒……”孃親抬起細瘦的手,緩緩撫觸她的流泉發、她的細頰,柔聲道:“從沒聽你這麼批評人啊……你其實挺在意他的,是嗎?”
“娘,我沒有,我只是——”急辯。
孃親帶暖的手突然撫住她噪進的唇。
曉清無法再語,因孃的指尖憐愛地勾勒她五官輪廓,而後緩緩挪向她的頸。
“清兒,我給你的那塊雙心玉呢?”
“在這兒,我一直貼身戴著。”她從微敞的單衣襟口拉出一條五彩帶,底下繫著一塊圓形的羊脂玉佩,玉色溫潤無端,在月華下流泛光彩。
孃親拍拍她的手,已有細紋的唇角揚了揚。
“貼身戴著……挺好、挺好啊……要真遇上喜愛的人,就把雙心玉分給那人吧,當作定情之物,那才好。”
“娘……”她吶吶喚了聲,繡頰如霞。
“呵呵……清兒害羞呢!”
她摟著孃親的腰,臉埋進孃親的香發裡,母女倆相偎了好一會兒,曉清忽而細細、啞啞地問——
“娘,如果喜愛一個人,那人對自己卻無情意,這樣……還能一直去愛嗎?”
孃親沒有答話,她微微拉開上半身,才知娘已交睫睡下。
她勾唇一笑,替孃親蓋平了被子,起身欲關窗。
月娘猶掛天井之上,她仰望著,想起剛剛所問出的,心裡淌過一聲嘆息。
何須去問呢?
娘心裡只有爹,傾心傾情,一生不悔,但爹……
對她而言,爹是一道模糊的身影,文弱寡言,只與書為伍,何曾真正、深刻、用心用情地看孃親一眼?
她攏攏襟口,柔荑碰到藏在衣下的那方雙心玉,不禁頓住。
玉心澄明,素心若夢,而誰能與共……
她突地輕抽一口氣,因此時此刻,腦海中竟清楚浮出一張冷嶺面容——
宮靜川的臉。
成天胡思亂想,她發什麼瘋?!
微惱咬唇,甩甩頭又有些狠地拍拍發燙的雙頰。
她闔上兩邊窗板,將勾得人心思浮動的月光全擋在窗外,再把該拋掉的東西用力、用力地拋諸腦後……
之後每隔三日,宮家的馬車一清早會等在城東夏府大門前,接夏曉清出城,然後午時過後會將她送回。
關於她受宮靜川所聘,當起小姐妹倆的“西席”—事,夏家主爺知曉後自是喜孜孜,以為拉上這條線等同是攀附上“松遼宮家”,私下又不斷叮囑,要她繼續伺候好宮家的爺和小小姐們……聽這些話,她心裡厭煩,卻不能反
有時在宮靜川面前,她內心深藏的自卑自鄙會無端端被喚出。
這個人深知夏家主爺、二爺的作為,根本瞧不起夏家,他雖肯與她交往,但她畢竟也是夏家人,與他所瞧不起的那些人擺脫不掉血脈相連的關係。她也不知自己為何如此在意,只是在他面前,真會生出自漸形穢之感。
幸得近幾次被接到竹林中那座大宅,他忙著處理生意上之事,亦忙著與當地官府和大商行會應酬,再有,他似乎也常上“靜慈庵”參拜,她沒能見到他。
所以,不見為好,可以少些牽扯。
但是啊但是,她近來與小姐妹們相處,漸漸有些心得,他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