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敏放下杯子,說:“你先去洗澡吧。”容若笑著說:“我的賭約不用洗澡吧?”謝敏看著他,又露出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在空氣那麼差的k廳待了一夜,不洗澡怎麼睡得著?”“……”我沒說過要在這兒住的呀。容若吞下這句話。因為那個淺淺的酒窩,幾乎變成了一個烙印。到了後來,不管什麼時候,不管去了多遠,不管遇見了誰,那個樣子就一直在心裡,怎麼樣都忘不掉。現在的謝敏,也許並不會露出那種表情了吧。“我沒換洗的衣服。”“穿我的吧。” 謝敏家的房子確實是很舊了。從前就算很要好的時候,謝敏也並不會提及太多自己家中的事。直到後來謝敏出國了,有一次他偶然在路上碰見阿金,那傢伙把謝敏出國的事以及他家中的情況淚流滿面地說了一遍,他才知道原來是那樣的。哪怕是最熟識的那段時間,他也一直以為謝敏是個家裡條件很好的幸福小孩。因為他從來就沒有露出哪怕一點點的不幸。他都沒有意識到,謝敏說起父親母親爺爺奶奶的時候,說的都是小時候的事。這棟房子哪怕是老媽口中太安於現狀不求上進的他來看,也是相當的破舊了。陳設基本上都是二十年前甚至三四十年前的了。房子的佈局也是很多年以前流行的樣子。水管,排氣扇,都有些鏽了,鏡子的邊緣也是鐵鏽沉積的痕跡。謝敏應該是徹底打掃過了,只是,歲月留下的東西是掃不掉的。容若一直以為,有些事,過了就過了,就會埋在那裡腐爛至死,只要不去翻動它,就算永遠不能忘記,也可以當作已經忘記了。容若一直以為,有些人,走了就走了,就算永遠不會再相見,只要聽說他還活得好好的,那就夠了。因為他聽說,相濡以沫,相呴以溼,不如相忘於江湖。有些情感,是相見不如懷念的。他還知道人是會變的,不會變的東西,是很恐怖的。就算執意地不變,歲月還是會讓它變的。誰知道將來的自己是不是現在的自己。誰知道一時的勇氣可不可以維繫一生。浴室的蓮蓬頭開得最大了,不過像毛毛細雨,這裡的水壓系統也比較老舊,舊的東西,不更新的話,用起來就會不順暢。老媽老爸要是聽到這話從他口中說出,一定要彈冠相慶了吧。他擅自用了浴室那條新毛巾之後,拿過謝敏準備給他的內衣褲,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穿上了。好吧,沒什麼,小時候也穿過威猛的內褲嘛。只是小時候做過的白痴事,長大以後還做,就越發的白痴了啊。他現在使用的這個浴室,連著的外頭是謝敏的臥室,他穿上睡衣,又猶豫了一下,拉開浴室的門。謝敏並不在那兒。容若擦著頭髮,走到謝敏的書桌前。這間房間裡有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個書架,以及一個書桌,書桌上還有一盞很舊的檯燈。容若開啟那個舊的檯燈,竟然還能發光。書桌下壓著的是謝敏和家人照的相片。容若辨認著從前他口中提到的父親,母親,爺爺,奶奶,還有幼年的謝敏。其實自他七歲起的樣子,容若都是記得的。不管是那個迷惑了他三年的漂亮小姐姐,還是後來漸漸長高的小屁孩,還是變成了小混混的他。他也知道的,有些人,並不是不提起,就能忘記的。但他總覺得,遲早有一天,這些記憶會消失在時間裡的。沒有忘記,只是因為那一天還沒到來罷了。聽到身後有響動的容若回過頭,看見謝敏手上拿著一支紅酒,兩個玻璃杯,身上穿著和他類似的睡衣,肩上搭著一條幹毛巾,頭髮還在滴水。原來他們家有兩處浴室。容若說:“我說怎麼水那麼小,你也在洗啊。”謝敏笑了,說:“我是怕我洗太晚,出來你又睡了。那多沒意思。”他把酒瓶放在書桌上,拿起毛巾擦自己的頭髮,說:“還想敘敘舊呢。”容若說:“還喝嗎?”謝敏說:“敘舊怎麼能不喝酒?”謝敏眼角的紅暈已經消下去了,嘴唇也沒有之前紅。說不定那是因為包間缺氧才會那樣的。容若站到書桌邊上的向南的視窗,那扇窗的木窗欞上掛著一個小小的陶瓷風鈴。因為臥室的門開著,有了一些對流,風就從那裡吹進來,那個風鈴發出很清脆的聲音。細碎的清澈的聲音。謝敏斟了一杯酒給容若。容若看了看那個玻璃杯,上面標著珠江啤酒的標誌,好像是前幾個月做活動的時候買一箱的話就能送三個杯子的那種。容若問:“你回來很久了嗎?”謝敏愣了一下,說:“不,只有三天。”容若笑著舉起那個玻璃杯:“看你裝備還挺齊全的。”謝敏看了看手中的杯子,說:“這個是連蕊送過來的,說家裡應該會來客人,連個杯子也沒有太不像話了。”連蕊啊。容若微微一笑,喝了一口酒。謝敏在他還在喝的時候,拿自己的杯子碰了一下容若的杯底。也站在窗邊喝起來。所謂的敘舊,也就是站在南風的窗前,靜靜地喝著有些酸澀的紅酒。偶爾說說這幾年經歷的事。夜很深的時候,那瓶紅酒快見底了。頭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