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突倫道:“可汗之志固然不在於此,不過,臣弟以為,依眼前形勢,只要除掉睿王爺,對我突厥眼前乃至日後皆有數不盡的好處。”
都頓想了想,道:“回書李潛,就說我突厥笑納其美意。”
突倫含笑施了禮領命而去。
夜更深。
戈壁上寒風刺骨,偌大的砂礫夾在風中,打在身上生痛。
他卻絲毫不曾查覺。
他內心的恐懼不在於此,而在於死亡。
從突厥人的疏忽中一路發了狂一般地奔跑,身後有箭鏃劃空而來的低鳴,他也無暇去想太多,念頭裡只有一個字——逃!
也不知跑了多久,依稀見到前方的篝火,一時間欣喜若狂,近了才從腳底生生冷了徹骨。
還是突厥人的牙帳!
他小心翼翼地蹲在草叢中,低聲喘氣。
遠處,竟然傳來幾個腳步聲。
越來越近,卻不同尋常地越來越輕。
他屏息,一動不動。
終於,腳步聲停在了離他很近之處。
一陣沉默,只得風聲。
一個男人的聲音緩緩響起,卻刻意壓得很低。
他聽在耳裡,心裡一凜,那是突厥的語言,來人果然是突厥人!
男子似乎在打量四周,腳步聲又響了幾下,然後像是終於覺得安全,才又說道:“可汗果真是另有打算。”
另一人不以為然地答道:“丘豆伐,你這又是哪來的鬼話?我突厥已經一敗塗地,你還說可汗另有打算?”
“沙缽略,”被叫做丘豆伐的男子聲音明顯不悅,“這可是我親耳聽到的!”
“可汗的軍事機密怎會讓你這守門的侍衛聽到?”沙缽略一副不以為然的口氣。
驀地,一個重物砸在地上,聲音很悶。
卻見沙缽略叫道:“好好說話,你這是做什麼!?”
“沙缽略,”男子咬牙切齒地說,“我丘豆伐何時騙過你?”
“好罷。”沙缽略道,“你聽到了什麼?”
丘豆伐答道:“你可千萬保密。”
“你說罷。”沙缽略一聽口氣有些急了。
草叢裡的人更是屏住呼吸,一顆心懸到喉頭。
丘豆伐再看了看四周,道:“可汗與漢人的那個王爺約定了講和退兵,那個王爺還允諾要給我突厥歲歲貢俸。”
“漢人的王爺?”
“對!就是從漢人長安領兵來的那個王爺!”
“那……他為何對我突厥人這樣趕盡殺絕?”
丘豆伐附在他耳邊說話,聲量又低了低,道:“那個王爺像是要做皇帝,請可汗助他。”
“漢人的皇帝,與我突厥何干?”
丘豆伐笑答:“我怎麼知道?可汗說了句‘你們漢人不是有句話,叫做攘外必先安內?王爺果然是聰明人’。沙缽略,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沙缽略道:“那個王爺要反了麼?他可真是想讓可汗幫他做皇帝?”
丘豆伐爽快地笑出聲來,答道:“我不管,反正不用打仗,又有肉吃就好!”
然後,兩人笑著低語離去。
他蹲在草叢裡,渾身凍僵,涼到了心裡。
長夜漫漫。
數月來的廝殺,卻是這樣可憎的一個結局麼?
他,領督軍之命而來,如今,一定要活著回到長安!
次日夜裡,天色幽藍,感覺很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