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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部分

何北衡說:“他哪兒能未卜先知。我猜作孚,臨危受命,又遭掣肘,也只得置之死地而求後生罷了!”

何平對盧作孚其人越來越感興趣,望著他的走在前面的背影說:“你說他此時在想啥?”

何北衡以老友身份,頗知盧作孚。“剛才你不是說了麼?——先斬,他還得後奏嘛。”

何平又說:“蔣公手令九月七號送到,今天是九月最後一天,盧公可真沉得住氣。”

何北衡說:“宜昌撤退,他也這樣沉得住氣。他沉得住氣,那片荒灘上三萬多人才那麼沉得住氣。”

“話說回來,還有另一個沉得住氣的。”

何北衡問:“誰?”

何平說:“蔣公!可是盧局長他怎麼就知道,蔣公這一回能這麼沉得住氣呢?面對蔣公這麼嚴厲的手令,急如星火的公告,難道他就不害怕蔣公龍威大怒?”

何北衡一笑。

何平道:“你是說,他之所以這麼沉得住氣,敢把蔣公的手令置於案頭而不顧,從九月七號到今天,是因為他早就料定,這二十三天內,蔣公會容忍……”

何北衡依舊高深莫測地笑著說:“這話,你問我?”

何平說:“真想問問局長本人,他是怎麼想的?”

“別費事了。他從來都只是想好了某事當做,便做去。但他極少向人說起他自己心頭是怎麼想的。”

何平說:“我行我素,獨往獨來,天馬行空。”

何北衡糾正道:“我行我素,卻不獨往獨來。一匹天馬,卻非行空。”

說話間,二人尾隨盧作孚回到辦公樓前,抬頭一看,盧作孚辦公室窗前,剛亮起一盞燈,盧作孚已獨自坐到桌前。

何平說:“這陣子他正好得空,你我何不進去問問,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要問,你自己去。不過你就是要問,也別這陣子去。”

何平隨著何北衡目光再望盧作孚辦公室,窗前,盧作孚身影,已提筆開始寫什麼,“剛轉一圈回來,米市買賣趨於全面穩定,此時,他忙著寫什麼?”

何北衡答:“我猜正是米市穩定了,他才忙著寫信。”

何平從何北衡的口氣中已經猜到盧作孚此時是在給誰寫信:“你是說,他是寫給……”

何北衡接道:“蔣公。”

盧作孚提筆先寫下抬頭一行字:蔣中正委員長……

他停下筆,望著窗外夜雨,思考片刻,寫了個快,一氣呵成,當中再無停頓:“……所需購糧包括軍糧、民糧……在四川一省,政府即需購儲2300萬市石,所需資金高達5億法幣,另堆儲場房、管理機構和加工調製人員均甚為龐大,須運用最大的政治及經濟力量。在今日中國現實環境下,按照委員長指示的辦法,幾乎無法辦理,偶一不慎,前方軍糈及後方民食,均有發生恐慌可能。”寫完,落款:“盧作孚9月30日”。

此信以《盧作孚上蔣中正9月30日代電》為檔名,現存於臺北“國史館”《蔣中正總統檔案——特交檔案》內。

大半個世紀過去,簡笙簧先生述此事:“此時盧作孚局長,始於9月30日,對蔣中正所提示,由政府公價購糧,實行糧食專賣及計口授糧的強制平抑糧價辦法,提出其執行困難的理由。”

盧作孚寫罷,推開窗,秋風細雨,飄飄入內,他正感到通體清爽,突然胸中一陣躁熱,劇烈咳嗽。

文靜急步走入。盧作孚急忙恢復常態,不令發現。

文靜捧讀急件:“國防軍事委員會急令,火速徵購軍糧600萬擔!”

盧作孚愣望著窗外,問出一句:“這雨,哪天起下的?”

文靜有些莫名地問:“盧局長,雨怎麼啦?”

盧作孚咕噥著:“稻米。”

這一年的秋雨下綿了。

這天早上,盧作孚要出門,下鄉去檢視稻田,蒙淑儀想給他準備幾件乾淨的換洗衣服,到陽臺上晾衣竿下伸手一摸,搖頭道:“天!這個天都是溼的,哪裡還晾得乾衣服嘛?”

這天下午,走進稻田,望著因連日陰雨而大片大片倒下的穀穗,盧作孚、何平、何北衡與糧食局眾人,每問一個農民,得到的回答都是望天搖頭。

就連合川舉人都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這天,他傘也不打,倒是沒忘了提壺酒,獨自走進陰雨中嘉陵江邊的梯田,向天一嘆:“中國自古以農立國,以糧為本,卻從未有過糧食局長。是何原因?靠天吃飯。老天爺才是中國的全國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