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小三自己也無法否認,最後統一口徑拍棺定論,在小三瘦身記一事上從此再無法反駁。
小三是不會哭的。哭是一個很尷尬很無助的表情,這一點大家都懂,作為自詡為天使下放的小三,更加明白。然而很不幸的是,我看見過一次,唯一的一次,當然吸毒及醉酒後的反應不在其列。
在學校的時候,我和他經常形影不離,不是在學校食堂門口輪蹲搶飯,就是在某次鬥毆中雙雙出現。我說過他很瘦,但是憑良心說,他不算醜,勉強算得上氣宇軒昂。我們的學校是一個剛升為職業學院的藝術院校,魚龍混雜。小三的初中高中都和謝峰混在了一起,結果最後是靠著小三有個在電影廠當電影導演的父親進來了這裡,此種人等還有一批,烏煙瘴氣由此而來。當然他最後就連畢業證也沒有要。而謝峰則去了另外一所遙遠而又莫名的三流大學,神州鼓王學起了會計。我是後來小三帶著謝峰來我校遊玩時一見如故的,這是後話了。小三的膽量在那時有點無知無畏,搖滾青年在那時的所有舉動他幾乎都有過,十個手指戴九個戒指,穿魔鬼衫,燙爆炸式髮型,在校園裡招搖而過,在宿舍天台彈吉他給姑娘聽,趴在女生宿舍鐵門上像蜘蛛一樣和姑娘吻一晚,天亮的時候卻疲倦的推醒我埋怨那姑娘有口臭。此類種種行為後來想起不由令人髮指,但是當時還是迷倒了一些無知少女,顯然那個口臭的姑娘就是其一。但萬萬令人沒有想到的是真正讓他心神盪漾的姑娘卻是一個樸素清純的主。當時我正在和青青恩恩愛愛卿卿我我的時候,他突然消失一段時間,我也沒有注意。直到有一天黃昏,他找到我,臉色頹廢,這和後來的頹廢顯然不同,每每想起,少年維特的煩惱就是如此。在城市的最西邊到最東邊的公共汽車上,他伏在我的懷裡,兩眼溼潤,車窗外的夕陽淡淡映上來,他望著泛紅的湘江水,一言不發。車上人很少,看著天色漸漸暗下來,情緒漫到四周,後來我想起那一段時光,總是能夠記起,唏噓不已。
事後很久,我才聽說,那個姑娘表面清純素雅,實質上也是一個有陰影的主。小三的貌似怪異前衛在她面前根本不堪一擊,兩個人散步散了一宿,散到小三的床上,可惜他死也不說那晚有沒有故事發生。後來經過我和謝峰的長期推證——估計沒有,因為事後幾年他對此還念念不忘,男人嘛,只有沒有上手的姑娘才會耿耿於懷。此種情況由此可見,小三的初戀遠遠沒有他的語言生動,一江春水向東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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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期的東西是咄咄逼人的,它的到來是那麼兇猛,你無法拒絕,走了的時候,卻是欲哭無淚,小時候盼著長大,長大了又盼著童年,人啊,誰能解釋。我和小三的青春最深刻的一次是丟在了學校後面的水塔旁。學校原來據說是一個殺人的高崗,長沙市槍斃犯人都在那,現在的圍牆後面還是一個巨大的墳場。學校在墳場旁聳立了一座水塔,水塔旁邊可能是血肉滋潤,土地肥沃,長了一片莫名的樹林,綠草殷殷的。我和小三下課後,就隨意的到這來走走,也不知道是誰開的頭,扳下了一根樹椏,“喀嚓”的聲音好像刺激了我們,隨後的行為就像瘋了一樣,我們不畏艱險的襲擊每一棵樹,跳躍、蹬踏、扭曲、撕砍,直到我們的視線裡再沒有一棵樹能超過我們的身高。烈日下,兩個生猛的年輕人大汗淋淋的站在那裡,小三脫下衣服,光著膀子在一棵斜倒下去的樹下灑了一泡尿,隨後我們揚長而去。後來想起,青春期的躁動是那麼明顯的出現在我們身邊,一次一次。
小三還是一個沒落的貴族,這是他自己說的。他家的電冰箱、彩電、空調、錄影機甚至傢俱都是八十年代購置的,隱隱的透著那時候的貴氣。直到現在,他家的那臺蘇聯早期造的冰箱仍舊是虎虎生威,半夜經常會傳出坦克般的轟鳴聲,第一次睡在他家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廚房裡放了架戰鬥機呢。
小三的房間是我們幫他佈置的,鋪上舊地毯,把窗戶用黑木板全部釘上,門上的窗戶眼用黑紙蒙好,地上丟兩個席夢思,一個別致的立式檯燈,一地的雜書,一臺老式的長江音響,就一切搞定了,牆壁上用筆寫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比如什麼:不準和轟隆隆睡覺啊,(轟隆隆就是謝峰,謝峰因睡覺鼾聲奇大而得此名),還有什麼make love啊,fuck啊等等不雅的詞彙,我還極其愚蠢的在牆上寫過什麼類似於“長沙不是我的家,我的家鄉沒有霓虹燈……”那樣的抄襲羅大佑的無聊詩句。當然謝峰也有一些後來令我們想起就鬨堂大笑的話語:“我只想擁有一個遼闊的天空和一個真正愛我的女人,為什麼就那麼難呢……。”
每隔一段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