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爛漫!”他太清楚拆遷會引發什麼了,真要是把開發商逼急了眼,王法都不放在眼裡,那承諾又算個屁?
但因為沈默知道這件事,就不是第一時間了,然後又要等蘇州府的答覆,一來二去,一個月便過去了。在這一個月裡,新蘇商號的新型債券已經掛牌上市,而且廣受追捧,已經覆水難收了……除非沈默想把蘇州的有錢人得罪遍了,把自己苦心推出的經濟模式徹底摧毀。
他只能嚴令歸有光,不惜一切代價,保護窮人的利益不受損害;又親自寫信知會領頭的那幾家,要他們遵守承諾,好自為之。無比維持拆遷區域的穩定。
但還是不能阻止矛盾的激化……別以為貧民百姓就傻,生活在蘇州這座商業城市,耳濡目染之下,不少厲害人的眼光,絕不比那些大戶差。拆遷計劃一曝光,馬上就有一夥人冒出來,自稱是棚戶區居民推選出來的魁首,代表大夥兒跟大戶們交涉,而且很快讓大戶們相信了他們的力量——一聲令下,十全街以南,石皮巷以東的所有人家,都把房契死死攥在手裡,不管原先談了個什麼價,都不賣了。
無產手工業者們,確實比傳統的農民更團結、更有組織,也更有眼光……他們早從貧民區突然增多的房屋交易中,察覺出了異樣,定然是早有準備,所以才會反應如此迅速而有力。
但這對雄心勃勃的大戶們來說,卻不是什麼好訊息,他們先是想繞過這些帶頭的,以優厚的價錢先收買幾家,擊破這種窮人同盟。但這些以工場手工業者為主的貧戶,卻表現的十分死硬,不僅自己不賣,還放出話來,誰要是敢背叛了鄰居們,便是要毀掉他們家園的敵人!
有幾家抵不住誘惑,偷偷賣掉了房子,但當天夜裡,男主人便被打得半死,賣房得來的錢財被搶走,家裡的東西也被砸得稀爛。效果立竿見影,再沒人敢私下與外人交易了。
大戶們又試圖透過工場,對那些帶頭鬧事的人們施壓,誰成想,卻引來了罷工,機工們直接不幹了,回家看著他們的房子去了……按照蘇州的地價,哪怕是一間沒有院的小屋子,也要這些機工們,不吃不喝乾上一百年,孰輕孰重,大家都很清楚。
這下大戶們徹底沒招了,只能老老實實坐下來談,但一問對方的條件又毛了——要麼在新址上為居民們建造合適的住房,使他們可以在改造完成後回遷;要麼,以蘇州城本月的房價購買他們的房契,否則一切免談。
但這兩個條件顯然是不被接受的,難道我們大戶費心勞財,就為了給你們這些窮鬼改造居住條件?而且真要讓你們回遷了,這可又變成棚戶區了,誰會買我們的房子?
均價收購也不現實,那樣光收購款,就至少超出預算十倍,再加上開發所需的資金,還有雜七雜八的花銷,怎麼可能賺得回來?這樣的買賣誰也不會做。
談判陷入了僵局,但對雙方來說,心情可就截然不同了。對於居民們,拖就拖唄,又沒啥損失,可大戶們就慘了,他們已經投進去一百多萬兩銀子,這些錢可是管匯聯號借貸的,每天都是好幾千兩的利息;而且開發專案受阻,直接反映在他們的債券銷售商,新債券無人問津,已經售出的也被買家掛牌,卻無人敢於接手,結果價格一跌再跌,不僅使他們的融資幾乎破產,信譽更是遭受嚴重打擊!
人無信不立,信譽對大明朝的縉紳來說,就是名譽,是頭等大事。對方也正是看清了這點,才有恃無恐,絕不鬆口。日子一天天過去,大戶們的心情愈發焦灼,終於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裡,棚戶區的好幾處地方,突然燃起了大火,如果不是歸有光始終緊繃著心絃,命捕盜官差日夜巡邏,並令救火官差在望火樓上輪流更替,晝夜值班,後果不堪設想。
但萬幸兵卒早早發現了火警,敲響了警鐘。蘇州城的官吏兵卒在第一時間趕到火場……這還要感謝沈默的考核法,始終令蘇州的官吏們保持著高度的責任心,無需知府大人再作安排,循著平日演練的預案,各部便可配合密切,有的警戒彈壓,維持秩序,有的救護,安置受傷居民,有的搶救財產……當然更多的兵卒,推著水龍跟大火作戰。
這時候水鄉的好處顯示出來,就進便可從河裡汲水,保證所有的水龍都盡情發射,老百姓也從河裡打水滅火,在軍民的配合下,總算止住了火勢,到天明時漸漸撲滅了大火。
不過饒是如此,也有三分之一的房屋被燒為平地,三十多人被燒死,二百多人被燒傷。
陡遭大難的居民們憤怒了,雖然沒有證據,但他們堅信這把火是大戶們為了達到收購地皮放出來的;憤怒的人群衝進了位於十全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