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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貪其暫安之勢,信其馴服之情,計日用之權宜,忘經世之遠略,豈夫識微者之為乎!(《後漢書》卷一百十七《西羌傳·論》)

所幸者,孫行者第一次招安,只居天宮半月有餘(第四回),雖然熟悉天上的形勢,而尚未識天上的虛實。到了第二次招安,封為齊天大聖,照太白金星說:“且在天壤之間,收他的邪心,使不生狂妄,庶乾坤安靖,海宇得清寧也。”孫行者果然是“遂心滿意,喜天喜地”(第四回),然而有官無職,亦復可慮。“小人閒居為不善”,志小者淫荒越法,志大者睽孤橫逆。孫行者“日食三餐,夜眠一榻,無事牽縈,自由自在”(第五回),何能“安心定志”(第四回),勢唯“會友遊宮,交朋結義,與那九曜星,五方將,二十八宿,四大天王,十二元辰,五方五老,普天星相,河漢群臣,俱以弟兄相待,彼此稱呼,今日東遊,明日西蕩,雲來雲去,行蹤不定”(第五回)。於是又發生了兩種結果,東遊西蕩,熟悉了山川形勢,會朋交友,領會了天將本事而知天宮虛實,不反則已,反則難於收拾。

第一部分 菩薩與妖精第4節 孫行者大亂天宮(2)

許旌陽似已看到此點,所以啟奏玉帝:“近有齊天大聖,日日無事,閒遊結交,天上諸星宿,不論高低,俱稱朋友,恐後來閒中生事,不若與他一件事管了,庶免別生事端。”(第五回)我們研究歷史,知道革命須有組織,而要從事組織,又須聯絡各方人士。許旌陽以孫行者“閒遊結交”,恐其“別生事端”,確是識微之見。秦末,人心思亂,而最初起義的不是豪族的項梁,也不是流氓的劉邦,而是戍卒的陳勝,蓋唯戍卒才有組織。西漢末年,人心浮動,而起事者多屬鐵官徒陽朔三年六月潁川鐵官徒申屠聖等百八十人殺長吏,盜庫兵,自稱將軍,經歷九郡。永始三年十二月山陽鐵官徒蘇令等二百二十八人攻殺長吏,盜庫兵,自稱將軍,經歷郡國十九,殺東郡太守、汝南都尉。見《漢書》卷十《成帝紀》。。蓋漢置鐵官於郡縣,從事採礦冶金。工人聚集一處,既有聯絡,而手握鐵器,不難藉以起事。五胡亂華,晉室南渡,終而發生南北朝的對立。這個時代,政治腐化極了,然而歷史上只見叛將,不見叛民,何以故呢?南北交戰,丈夫從軍旅,老弱轉糧餉,人民已經疲於奔命,而役繁稅重,人民工作之後,心身極感疲憊,哪有工夫以從事革命運動。孫行者“日日無事”,而又“閒遊結交”,天上諸星宿俱稱朋友,若有不軌之心,多麼危險。所以玉帝一聽許旌陽之言,即著孫行者代管蟠桃園,“大聖歡喜謝恩”(第五回)。就此情形言之,大率是相安無事了,豈意蟠桃嘉會未被邀請,又闖了一場大禍。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在歷史上因飲食而引起禍患者,亦有其例。蘇秦為趙相,張儀上謁求見,蘇秦坐之堂下,賜僕妾之食,張儀怒,遂入秦,用連橫以破合縱之計(《史記》卷七十《張儀傳》)。漢高祖用陳平計,以太牢進范增使者,既知為項王使者,改用惡食食之,項王疑范增與漢有私,稍奪之權,而卒兵敗垓下,自刎而死(《史記》卷七《項羽本紀》)。最奇怪的莫如鄭靈公烹黿之事。

楚人獻黿於鄭靈公,公子宋與子家將見,子公之食指動,以示子家,曰,他日我如此,必嘗異味。及入,宰夫將解黿,相視而笑。公問之,子家以告。及食大夫黿,召子公而弗與也。子公怒,染指於鼎,嘗之而出。公怒,欲殺子公。子公與子家謀先。夏弒靈公。(《左傳》宣公四年)

推子公之意,固以為一飲一啄莫非前定,而由靈公看來,飲食雖微,權力亦在君主。一位召而弗與,一位染指而嘗,跡近兒戲,其實可以說是“天”與“人”的鬥爭,即神權與君權的鬥爭。閒話少說,言歸正傳。孫行者既封為齊天大聖,開府置吏(第四回),其於仙界,官不可謂不高矣。而蟠桃勝會竟然不許參加。孫行者以為“我乃齊天大聖,就請我老孫做個尊席,有何不可”(第五回)。顧仙界也和人世一樣,官僚辦事,往往格於“舊規”。舊規請者皆請,舊規沒有姓名的,雖然名注齊天,官稱大聖,亦不在邀請之列(第五回)。這由孫行者看來,當然有害其自尊心,於是偷吃了仙品仙酒,又誤入兜率天宮,偷吃了太上老君的五個葫蘆金丹。孫行者知大禍已闖,所怕的乃是“驚動玉帝,性命難存”(第五回)。走,走,走,走到下界為王。即此時尚有畏敬玉帝之意,而無窺取帝位之心。

到了玉帝派兵討伐,天將“一個個倒拖器械,敗陣而走”(第五回),既為顯聖真君所擒,而刀砍斧剁,雷打火燒,莫想傷及其身(第七回)。最後雖為老君領去,放在八卦爐中,以火煉,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