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部分

重重,與她的名字同音,我叫特洛伊,因為光頭女人辛妮德·奧康娜的一首歌,我與忡忡都喜歡裡面的一句話,大致說的是:“沒有另外一個特洛伊可以被焚燬,

若我歸來,我定將殺死一條龍,我將重生。”宿舍裡的電腦不能上網,於是我們晚上一起去圖書館的機房裡排著隊上網,我們在聊天室裡面廝混那些消耗不去的時間,與陌生的名字搭話,或者人來瘋地玩最最老版本的超級瑪里奧,小人吃蘑菇,扔子彈,在水管裡鑽來鑽去。

“J,”忡忡吐出這個音節的時候嘴唇拉得扁扁的,好像兩片樹葉一樣,滿懷著令人心醉的迷惘,“他叫J,他說他是個作家,他的開場白特別有意思,他說以後他有一個小說要用我的名字做主人公。”哪怕是多年之後,我都會記得從忡忡嘴裡吐出這個音節的時刻,她的嘴唇,她身後溼漉漉的蔥翠。

我突然之間就憤怒起來,我感到這是一個多麼陌生的音節,我甚至不瞭解這個音節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它到底是J,是傑,或者是其他什麼符號所發出的聲音,而且我絲毫看不起這文藝小說般的開場白,於是我的嗓子變得尖細起來,我用很刻薄的語氣說:“他是個過氣的作家麼,為什麼用那麼蹩腳的開場白?”但是忡忡絲毫聽不出我的尖酸,她走到我的前面去,耳朵裡面塞著耳機,她迷戀辛笛奧康娜,也迷戀涅槃,還迷戀收音機頭樂隊,她收集所有的唱片,在東面城市裡,這曾經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我陪著她拐過很多小弄堂,在棚戶區裡面轉悠,尋找賣唱片的地方,那些用廉價的玻璃紙包裹起來的唱片叫她眼睛大亮。於是此刻,她縮回了音樂裡面,走到我的前面去,走在山坡上,我恨她如此的悠然自得,恨她。

於是我故意提高嗓門說:“你還記得季然麼?”

她突然轉過頭來,扯下耳機,很認真地說:“我記得,我很想念他。”然後她快步向前走去,我也快步地跟在她的背後,“但是我根本就找不到他了,他的電話號碼都背不出來了,這怎麼可能呢,才半年的時間而已,就背不出他的電話號碼了,那個號碼好像就在手邊,可是對著電話機卻怎麼也撥不出來。”

“聽說他是考到南方來了。”我已經開始後悔提起這個人。

“是的,我也聽說了,但是南方那麼大,根本就遇不上的吧。”

“那也不一定,可是你想遇見他麼?”

“我當然想,我跟你說了,我很想他,我做夢夢見他。”

“還愛他?”也只有在那個時候才能大膽說愛,在山坡上大聲地反覆地問著,“還愛他?還愛他麼?”忡忡往前走去,不回答我,我快步跟隨著她,繼續問:“那麼你記著他的臉麼?”

“當然記得。”

那天我們又沒有去上課。下雨,我們站在芭蕉樹的葉子底下躲雨,這天的雨下了特別長的時間,有大滴的水珠從芭蕉樹的樹葉上滾落下來,冰涼地掉進頭頸裡面。我們都沉默著不說話,奇怪的氣氛在兩片大大的樹葉底下肆意蔓延,我望著我們倆從涼鞋裡伸出來的腳指頭,都塗上五顏六色的指甲油,在這裡,也只有我們才會在十二月溫暖的天氣裡依然光腳穿著涼鞋,路上的泥巴都濺在光光的腳背上,我們就是這種肆意揮霍的人,恨不得一年四季都叫人望得見那些彩色的腳指頭。我想跟忡忡搭搭話,這靜悄悄的雨聲叫人聽了發慌,可是那些話突然之間都消失了,一些東西橫亙在我與忡忡之間,拔都拔不走。在東面城市的宿舍裡面,我們倆窩在一張床上背英語單詞,突然從忡忡的字典裡掉出一張紙片,紙片上用紅色的圓珠筆畫著小人,寫著密密麻麻的字,忡忡驚慌失措地收起來,收進抽屜裡的一個信封裡面,我突然覺得,這就是我所不瞭解的事情呢。

“他摸過我。”忡忡突然說,“你還記得河堤麼?”

“記得,我也去過那裡。”

“夏天的傍晚,河堤上有很多人,但是很暗,我們都看不清對方的臉,也不知道邊上坐著的都是誰。剛開始我們在接吻,然後他的手就伸進我的衣服裡來,我其實很害怕,因為當時覺得這已經是非常出軌的事情了,但正是因為出軌,所以又突然鼓足了勇氣,於是我們繼續接吻,他的手停滯在我的肚子上,突然發起抖來。邊上坐著另外一對戀人,穿著校服,我的一隻耳朵裡是他喘氣的聲音,另一隻耳朵裡面是隔壁的人說著的情話。”忡忡喃喃自語起來,“我們吵架,他用胳膊掐住我的脖子,我那麼小,根本動不了,就感到痛,也叫不出來,只能哭,但是他也哭,他掐住我的脖子跟我一起哭,也不知道是在哭什麼,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麼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