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時縮手,該縮手時卻強行下注,乃賭徒的第一大忌。
如果楊善會的膽子再大一些,賭性再重一些,也許整個隋唐歷史都可能改寫。但是,在關鍵時刻,小心求穩的心思在他肚子裡又佔據了上風,使得他白白錯失了一次將洺州賊和鉅鹿賊同時絞殺的良機。
遠處黑漆漆的夜幕下,確實在進行著一場戰鬥。不是程名振和盧方元兩個串通起來在做戲,而是洺州軍趁著鉅鹿賊打起坐收漁利的心思,毫無防範之意時,回頭撲向了他們。
如今的洺州軍可不像半年之前,連個合適的擔任前鋒的猛將都沒有。接納了以伍天錫為首的一部分衛軍將士,又從張金稱的舊部中分化出一部分骨幹之後,程名振麾下終於顯出幾分兵強馬壯的勢態來。連夜向盧方元發起果斷攻擊,一舉解決後顧之憂的策略,就是建立在這個基礎之上。並且一上來就拿出了全部家底,如泰山壓頂般砸了過去。
盧方元正做著兩邊下注的美夢,對突入起來的襲擊根本沒有防備。王二毛帶領一夥身穿黑色衣甲,身手靈活的斥候,毫無阻礙地摸到了營門口。稀稀落落的鹿角很快就被清理乾淨,幾名打著哈欠當值的小嘍囉也被不聲不響地拖到營牆的陰影下,迅速割斷了喉嚨。“爬過去,開啟營門!”王二毛向背後做了個手勢,如猿猴般攀壁而上。雙手握住的削尖了的木柵欄頂端猛一用力,整個人呼啦一下,像鳥一樣飛進了盧方元的營地內。
“誰在那?口令。”五尺多高的柵欄上跳下來,不可能沒有半點兒動靜。營門口負責瞭望的刁斗中,一名睡眼惺忪的小頭目被驚醒,伸著脖頸向下喝問。
“老子!口令個鳥!”王二毛毫不掩飾地回應。“鬧肚子,找個地方拉一泡!”
“走遠點兒,奶奶的,懶驢上磨屎尿多!”小頭目劉恆聽下面的聲音有些耳熟,笑著罵了一句,又閉上了眼睛。
猛然間,他感覺到剛才的情況有些怪異。強打著精神又將雙目張開,俯下半個身子,“拉屎還用出營麼?你,幹什麼,怎麼把營門給開啟了?”
說話間,王二毛已經帶領洺州軍斥候推開了營盤正門,將伍天錫、雄闊海二人及其麾下重甲步卒給放了進來。小頭目劉恆被眼前情景嚇了一跳,抓起掛在脖頸上的號角,便欲給中軍報信。
“小子,你吹一聲試試?”王二毛抓了把大斧子上前,對準支撐刁斗的木杆。
“別,別,別!”劉恆腦門子上立刻見了汗,丟下號角,連連擺手。這回,他認出下面說話者到底是哪個了,帶著哭腔哀求:“王堂主,王堂主,您千萬手下留情。小的前年還跟您一個桌上吃過飯呢,論輩分,你是我舅,我是您沒出五服的外甥……”
他這一嚷嚷,刁斗裡邊另外三個值夜者也被吵醒了。彎著腰往下一看,額頭上頃刻汗珠亂滾。真的用斧子劈下去,沒有半刻鐘的功夫王二毛根本無法將支撐刁斗的木杆砍斷。但姓王的在鉅鹿澤中時,素來有一根筋的惡名。如果他執意要跟刁斗中的人玩命兒,大夥即便送出了警訊,也全得被摔成爛冬瓜。
大夥眼下雖然身在鉅鹿澤,卻沒有為了盧方元這個篡位者送死的忠心。趕緊陪著劉恆一塊兒哀告:“王叔,小王太爺,您手下留情。咱們都是替人賣命的,沒冤沒仇。”
“少囉嗦,先把號角扔下來,然後你們幾個順著軟梯子給我爬下來!”王二毛比比劃劃,斧頭片刻不離木杆。“快點兒,別不識抬舉,盧方元這回死定了,九當家給大當家報仇來了!”
“唉,唉,您老稍等,您老稍等!”劉恆等人連聲答應著,丟下報警用的牛角號,然後依次攀爬而下。人沒落地,哭聲先起,“王堂主,弟兄們可把您和九當家給盼來了。姓盧的小子忒不是東西,誰不肯跟他,就殺全家啊!”
“行了,行了!盧方元的中軍在哪,你們頭前給老熊帶路!打完這仗,過去的事情一筆勾銷!”王二毛甚會把握人心,擺擺手,大咧咧地承諾。
劉恆等人聞言大喜,立刻小跑著趕到隊伍的前方,“跟著我們,走這邊最近。姓盧喜歡在營盤裡邊挖陷坑,大夥小心點兒腳下!”。手機看小說訪問wap.1бk.cn
雄闊海和伍天錫二人點點頭,帶領著隊伍迅速跟上。不待二人去遠,王二毛又撲向了下一個沉睡中的刁斗。依舊是連威脅帶哄騙,將當值的嘍囉又給逼了下來。如是三番,轉眼之間,幾乎整個東側營牆都失去了防備。段清、王飛、張瑾等將領帶著大隊人馬推倒柵欄,潮水般大股湧入。
人進入了一半左右的時候,營地內終於響起了第一聲警報。“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