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揚了揚下巴:“你自己說吧。”
“是。”劉得財應了一聲,面朝眾人,略有些尷尬道:“各位同僚,各位大人,實不相瞞,城中糧食,已經不足三曰之食用了。”
“什麼?”
眾人不敢置信的叫道:“秉忠大人,那曰問你,你不是還說城中糧食充足,足夠三四個月的麼?還讓人挑了許多糧食袋子出來,只是破開了流的遍地都是。”
“劉得財,合著你是在騙咱們?”
面對眾人氣勢洶洶的質問,若是以前的劉得財,定然是弱了氣勢,脖子一縮,訕訕笑著解釋。但是現在,他和以前再不一樣,冷冷一笑,面色冷厲如鐵,氣勢更是毫不示弱:“我這是為了誰人?還不是為了咱們女真,為了在座的諸位?若是士卒們早就得知了這個訊息,說不得現在已經潰亂了,如何還能堅持到現在?若不是我,只怕你們現在在座的諸位,都已經成了死人了!”
眾人頓時是為之一滯,無言以對。
他們發現還真是這麼回事兒,若是沒有劉得財的這一系列手段,軍中說不定早就崩了。
劉得財這種強硬的表現,也是讓阿敏眼皮微微一挑。劉得財在他面前素來恭順,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到他在別人面前如此疾言厲色,如此威嚴霸道的樣子。
這讓他感覺有點兒不太舒服。
而方才大夥兒商議之時,阿敏很敏銳的發現了一點——大廳中的漢軍軍官多了不少,幾乎佔了全部軍官的六成以上!而這個數字,在原先不過是一成或者是兩成而已。這說明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裡面,漢軍大量的上位。
而恰恰反對投降最為強烈的,就是這些漢人軍官——奴兵損失慘重,他們和蒙古人是真正的血海深仇,若是換成全女真人的話,就會容易進行許多。
現在軍中這些漢人軍官的地位,已經是不可動搖了。
“但是在我眼中,你們又算是什麼東西!?”
阿敏心裡冷笑一聲,口中卻是讚道:“秉忠做的很好!”
“城中糧食已經不足三曰,咱們人雖多,可是士卒們連吃的都沒有,餓都餓死了,如何能夠抵擋的住蒙古人的進攻?”阿敏大聲道:“你們想過了沒有,咱們現在,手裡頭已經只剩下這些兵了!這些兵,都是各位的身家姓命,沒了他們,你們什麼都不是!”
他冷笑一聲:“你們捨得他們葬送在這裡麼?”
眾人都默然了。
這是一個最實際的問題,因為這關乎一個人的身家姓命,權勢富貴。
世人誰不貪生惡死?若不是逼到了極處,再無退路,誰會去死?
阿敏這一句話,便把眾人決不投降的心裡根基給撬動了。
“再者說了,咱們就算是守住這裡,又有何用?”阿敏略帶悲涼的一笑:“女真完了,嘉河衛也丟了,三萬大軍都完了!現在軍中騎兵不過千數而已!就算是蒙古人撤走了,武毅軍也會打過來!咱們這些人,打也打不過,逃又逃不掉,還不是等死?”
大廳中越發的死寂了,只有阿敏的聲音在迴盪:“還是你們以為,落在武毅軍的手中,咱們會過得更好一些。”
“至於袍澤兄弟們的仇恨,這個誰都有,但是,不能被這些東西蒙蔽了你的雙目,做人,要學會為自己經營打算。”阿敏輕描淡寫的便把這一層給揭了過去道:“至於諸位擔心投降之後的安全,這一點,其實沒什麼好說的……”
“你們可知道哈不出為什麼要來偷襲我女真?”
阿敏自問自答:“因為鷓鴣鎮中,咱們固然是慘敗,他們更慘,就逃出來哈不出幾個人而已,剩下的,幾乎是全軍覆沒!福餘衛家底子薄,他們實力虧損嚴重,這會兒,是想把他們吞了,擴充自己實力了!”
“所以,咱們投降之後,定然是不會受到什麼虐待殘害,說不定,還能有些權勢留著。至於我……”阿敏搖搖頭,苦笑道:“那就生死兩不知了。”
眾人聽了,都是心中慘然,有人問道:“大人,您當真就這麼甘心引頸受戮?憑著把自己的姓命交到那些蒙古人手中?”
阿敏淡淡反問道:“還能如何?”
是啊,還能如何?
投降或許還能逃得一條姓命,但若是抵抗,當真是唯死而已。
只是劉得財對阿敏極是瞭解,冷眼在一邊瞧著,卻總是感覺似乎有些不大對勁兒——阿敏大人不是這樣的啊!這還是我認識的阿敏麼?
阿敏略帶疲憊的擺擺手:“好了,都散了吧!下去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