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澡躺上床時,他並未象以往那樣伸出手臂給她枕著擁住她,而是保持之前的姿勢一動不動。
陳婉不明白他有什麼好生氣的。她幾乎已經放棄了所有,難道還不夠?還要她怎樣?關燈時秦昊終於轉身朝向她,不待他伸手過來,陳婉先一步往床側移開。只聽見背後粗重的呼吸起伏,僵持了片刻,他終於隱忍不發重新躺下。她凝望他背影數秒,把被子扯上肩膀,感覺不到分毫暖意。
就像現在。
“陽臺上風大。”聽見他沙啞的聲音心裡微微一鬆,驚震地發現自己竟然在等他開口說話。
她回身望過去,秦昊站在廚房正中間,還沒有刮的下巴有淡淡的青影,眼裡是一夜未眠的疲倦。“陽臺上風大,進來。”他又說一遍。“燉的什麼?”
“黑魚湯。”她開啟蓋子翻攪了幾下,對他臉上山雨欲來的陰霾視若不見。
“不去上課?”
“請了假。”
“一夜不睡,然後請假一大早去市場?這湯鍋也是早上出去新買的?”他冷笑,“他倒是好福氣。”
陳婉把瓦罐蓋好。“你不喜歡我用你的廚房,明天我可以回舅舅家。”
他重重把手上的水杯放到料理臺上,擰著眉頭看著她,沉著臉說:“我不喜歡的多了。”陳婉聽見他放杯子時重重的一響,心裡已是警報迭起,還未及反應已經被他一把拉進懷裡,下巴被他大掌死死捏住,語不成聲喝他:“你放手!”
“我不喜歡的多了,不喜歡你睡覺給個脊樑骨我看,不喜歡他們叫你嫂子,不喜歡你瞅著他眼裡淚光盈盈的可憐樣,”他推她到料理臺邊抵住她的拳打腳踢,疲態褪盡,眼中寒光冷冽,沉聲問:“你有沒有為我做過一次飯?你有沒有那樣看過我?陳婉,我問你,你喜歡的人是他是不是?”
陳婉被他捏住下巴,嘴裡唔唔有聲,手上拳頭砸在他背上對他渾無影響。
“你怎麼能那樣看他?他在你心裡那麼有分量?他受點傷你心疼成那樣?”憤懣的火焰在他心底燃燒了一夜,此時壓抑不住幾欲破體而出。她怎麼能那樣看他,用那種哀婉的憐殤的眼神?“難怪我能拿他要挾你,難怪我做到什麼程度你都可以不動心。我以為你沒心的,原來你心思全部在他身上。”
陳婉左右擰頭,仍舊擺脫不開他手掌的鉗制。這一刻,表面的和平終於崩潰,所謂的溫柔正如她預料的不過是虛假的幻象,她傻乎乎地在期待什麼渴求什麼糾結什麼掙扎什麼?
她向後探手,摸到一個鍋鏟順手狠狠砸在他腦門上。下顎輕鬆的同時,一縷鮮紅從他額間淌下,流至頜骨處,“做人不要太過分了。你要感激的是他。不是他,我會和你在一起?方存正對我好,從來不求任何回報。包括我拒絕他的時候,他也沒對我說過一句傷人的話。你別跟他比,你沒資格,你連他一根手指頭也比不上。”
秦昊眼裡只有一抹紅色,依稀能看見她倨傲的表情。妒恨、憤懣、悲涼……種種情緒紛至沓來,驚濤駭浪一般,無所適從之下連連點頭,心中如同針扎斧斫,嘴上語無倫次地說:“我比不上他,做再多事情我也比不上他。”
他眸中的火焰令她噤若寒蟬,她害怕再次被吞噬被浸沒,強自鎮定地安撫他說:“不說了好不好?我要去醫院,你也一起,你在流血。”
他大步跨前搶過她手上的保溫瓶,“哪裡也不準去,想著你們倆淚眼相望在我面前演孔雀東南飛,我膩味的慌。”
“你講點道理好不好?就算是普通朋友我去醫院裡看看有什麼不行?”
“誰都行,他不行。”他專橫地吼說。
“走開。”陳婉撥開他去關火,卻被他攔腰抱住,她手臂伸過去想推開他,順手撥倒了爐上的湯罐。碎裂聲起時,右腳麻了一半。
“把燃氣關了。”陳婉見秦昊呆愣著,退後一步啞著嗓子說。
他蹲下來,惶惶地挽起她褲腳,急巴巴問:“燙著哪兒了?給我瞧瞧,別動,讓我瞧瞧。”
麻木過後是鑽心的灼痛,“走開。”
他任由她撥打他的手,不管不顧地託著她腳踝。好在有拖鞋擋住一半,饒是如此,仍舊吸了口氣。“送你去醫院,家裡沒燙傷膏。”
陳婉木著臉,忍痛推開他站起來。“我自己去,不勞你大駕。”
秦昊雙手後撐著,沒有倒地,站起來在褲腿上抹抹手上的湯漬,神情委頓,期期艾艾叫了聲“貓兒”。
陳婉自顧走進洗手間,開了涼水對著腳面沖洗。“貓兒,對不起,貓兒?”……她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