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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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議這一日,全書院的學生都來得很早,週二嬸天還沒亮就將進門的一條小道清掃乾乾淨淨,連花臺也擦了兩遍。
顧思安可是天鵠的臉面,他回來清議,幾乎所有人都沾了光,出門能有話說嘴也是格外得意的事。
當然這所有人之中並不包括關何。
望山樓裡間的房梁之上,有人隱在那布簾後,悄無聲息,就是仔細看也瞧不出什麼端倪來。
關何從昨日夜裡便在此處候著,整整等了一晚,兩肩衣衫皆被露水浸溼。算著大約還有半個時辰清議才開始,他遂倚著硃紅大漆的木柱閉目淺眠。
這一覺不敢睡深了,他只眯了一會兒就睜眼起身。
小心掀開簾子探頭望出去,大門外陸陸續續有人走進來。眾人無一不是身著青衿,頭帶軟帽,手頭還捧了書卷,看上去很氣氛。
他目光一轉,不自覺地開始在人堆裡細細搜尋奚畫,很快就見得她神色飛揚,一路小跑著往前行。
關何心頭一沉。
但凡她露出這個表情,那麼一定是……
順這方向看去,果然……前頭不遠便是扮作自己的阿秋。
儘管昨日已經仔細交代過他該如何說如何做,眼下瞧著心頭還是不由緊張。
奚畫這麼精明一個丫頭,若叫她發覺出來,倘若告訴院士或是旁人,那還真有些麻煩。
“關何!”
奚畫抱著書袋氣喘吁吁地跑到他跟前,皺眉埋怨道,“你今天怎麼沒等我?”
旁側阿秋易容的關何即刻怔住,大腦迅速反應,努力裝出一副面癱表情,低低道:“我起得晚,怕遲到……所以先走了。”
“起得晚?你昨夜沒睡好麼?”
偏頭細細打量他,因為易容的緣故,看不出臉色不好,反而還有幾分精神。奚畫將信將疑,琢磨了一陣:“難不成……你們莊主又有什麼事叫你做?該不會是要殺誰吧?”
“噓——”阿秋慌忙對她使眼色,隨即很惶恐地觀察周圍,“你小點聲!”
“哦、哦!”看他模樣緊張,奚畫不由捂住嘴。
阿秋左右找不到話說,抬眼瞅著銅壺滴漏,快到巳時了,他趕緊岔開話題:
“……時候不早了,我們先進去吧?”
“嗯,好。”
瞅她表情並無異樣,應當是沒有認出自己,阿秋撫了撫額上的冷汗,心裡卻道:
想不到夜北堂主膽子這麼大,連這種事都告訴她,怪不得莊主閒著沒事就要在莊裡嘮嗑他幾句,說什麼翅膀硬了的鳥,養大的弟弟,吃肥的鴨子,亂七八糟一堆……
看到二人向君子殿中走,想必是矇混過關了。關何暗鬆了口氣,從房樑上一跳換到另一個隱蔽之處。
垂眸又細細琢磨起來,突然意識到,等會奚畫若真將阿秋當做是他,倘使去握他的手該怎麼辦好……萬一,萬一她再親他的話……
越想越覺得心跳加快,腦中渾濁如漿糊。
他忙閉目提氣,勉強穩住心神,待得情緒平復後,才又有些自嘲地笑笑……
尚遠那話倒也不曾說錯,果然遇上奚畫,他總會失了方寸,胡思亂想。
巳時鐘鼓剛敲響,門外一陣盔甲碰撞聲便十分整齊的傳入耳中。
君子殿內近百名學子端正而坐,亦有不少偷偷轉頭去看,但見一排禁軍身著鐵甲,手持長槍在那青石板道路兩邊立著。
以往雷先生也有帶衛兵來書院的習慣,可到底不是正規軍,哪裡有這氣派的?
王五一瞧得咋舌,正要和金枝扯上兩句,後者卻只對他皺了皺眉,示意別亂說話。
奚畫亦是悄悄瞄了一眼,似乎對其並不感興趣,看了片刻又將視線挪到離自己好幾丈之外的關何。心中不住納悶。
從前無論是吃飯還是上書他都坐自己旁邊的,這會子怎麼挑那麼遠的地方……像是怕她吃了他似的。
莫非是哪裡招惹到他了?
可關何不像是那麼小心眼兒的人啊……
這頭還在思忖,那頭聽到腳步聲,好像是將軍來了,奚畫急忙背過身去。
她也是第一次參加清議,至於顧思安此人更是從未見過,只知道他長年征戰在外,無父無母亦無家室,真真實實的孤家寡人。
身後隱約聽到殿前院士開口有請。
“思安遠道而來,長途跋涉著實辛苦了,本該讓你先休息一日,怎奈副將那邊又說你後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