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走到長廊中央,十分從容地轉身讓出另一位貴客——這是個
比一般男子都來得高大的男人,肩膀部位尤其寬厚好象能承受來自各方的任何重
壓,每一步走得都很用力,完全不拖泥帶水,繡有日月花紋的紅地外套氣派十足,
雖然有點寬敞,但這點適度的寬敞倒充分顯示出了他骨骼上的強悍與相貌上的英
挺飽滿,這樣的人出現在這裡本身就是件非常奇特的事情,尤其他還完全視太史
令司馬遷如無物,只隨便拍拍霍光肩頭的姿勢,霍光就已顯得非常高興,滿臉通
紅——多奇怪,這不是他司馬遷認識的輕狂小子好意思做出的事,琢磨不過來這
貴客是何方神聖時,夏日傍晚突起狂風,就一眨眼掀起來強烈冷意凍得人不禁哆
嗦,那位人物卻一點沒感覺到詭異冷風一樣,邁著鑲藍色珠寶的鷹頭靴信步走出
長廊,直到站到偌大院落中央,他停下來,朝靠牆中間栽植的一尾居然茂盛到盛
放出白花來的瘦長鐵芭蕉看了兩眼,他似乎對宮殿中能見到鐵樹開花頗有些新奇
——司馬遷總覺得要是就算現在是夜晚,那雙眼睛還是會在黑暗裡好象明珠一樣,
湛射精光……這才頗有些可怕吧。
一個習慣處於中央也習慣選擇中央的貴客,為什麼會出現自己這孤僻枯燥的
角落?這點,霍光眼裡瑩瑩閃動的某種光芒很說明問題。
——“夢見震光百里,醒來時手裡仍握有酒杯,是兇或吉?”
非常簡潔,他用很冷靜的聲音問話,幾乎帶點斯文的意思,話尾拖音又斂得
深冷,似乎他“兇與吉”就是你“生與死”之間。
嘴裡的蕎麥饅頭還沒完全嚥下喉嚨,司馬遷平穩地一點一點咀嚼自己口中食,
不慌不忙,面無表情,他將目光對準在鐵芭蕉那點小白花上,謙卑地低下眼睛,
有點惋惜她太過美麗,就像女子太過美麗反而不是福氣;就像再好吃的饅頭像這
樣擺在一邊兩天才想起拿來填五臟廟,臣子對於帝王的偉大之處從一開始就沒有
體會,現在也很難畢恭畢敬。
剛才的冷風就像從未存在過,司馬遷明白那只是上天警告,警告自己別一時
之氣,警告自己別辜負霍光對自己的提攜!
“命中定數,福兮禍倚,卜卦解夢是術士方生求生之道,大人找錯人解了。”
司馬遷不跪不拜,無人強求何須腆顏?“我只是書生。”
“大膽!”霍光冷冷言道,眼光對向那位貴客等他發落;不過半年,他的輕
狂簡直演變成蠻橫,司馬遷對受制於皇帝的男寵一直抱有同情,此時才感到男色
的厲害之處,足可禍國。
“我一沒犯聖二沒犯法,哪裡大膽?說不出還硬要滿嘴瞎編,這就是‘不大
膽’?”
那個人物果然伸手,收了那朵小白花,不可謂不可憐,不可謂不榮幸,不可
謂不命中註定。他對這邊根本漠不關心,等把清香小花拈在手裡把玩了,才想起
來分點心給這邊,還是那種近似斯文的腔調,說出的話卻每字都鏗鏘有力。
“方生術士都解得出的東西,國家的太史令卻完全不曉,還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