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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部分

息傳來,九原軍營的歡笑聲震盪了陰山:“山東六國好出息也!一群刑徒便打得他鼠竄而逃,還做滅秦大夢!”

笑聲沒有持續多久。天下亂象日益深重,連瀕臨九原郡的燕趙之地也大亂了。然在王離正要率軍平定燕趙之際,卻又傳來了匈奴新單于冒頓要大舉南下復仇的訊息。九原將士們畢竟明白輕重,奮激請戰的呼聲終於平靜了下來。其後亂局叢生,關外的郡縣官府紛紛解體,大軍的糧草輜重衣甲器械等等輸送時斷時續,後來,中斷的日期便越來越長了。那條從關中專通九原的直道倒是沒有中斷,卻因為二世胡亥的胡亂折騰,關中府庫尚且告急,向九原的輸送便漸漸有名無實了。及至王離分兵進入河北與章邯軍並馬作戰,九原大軍的糧草實際已經陷入困局了……昏政如血,天下大亂,平盜艱難,糧草不濟,如此等等連番驚變兩年餘,九原將士們終於折騰得連怒吼一聲的心力也沒有了。

“老將軍先全力整肅刑徒軍。九原軍,畢竟老秦人。”

“少將軍上心,老秦人最是傷懷也!”

“來春大戰,只怕刑徒軍九原軍,都不牢靠。”

“少將軍,你我但盡人事而已,成敗與否,想亦無用也。”

那一日,老少兩人直說到天色暮黑,章邯才告辭了。

一路之上,寒風吹透了重重衣甲,章邯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道冰柱.

回到幕府,在大燎爐前枯坐一陣,又呼嚕嚕喝下兩大盆羊肉湯菜羹,章邯才覺得四肢百骸活泛了過來。凝神思忖片刻,章邯吩咐中軍司馬只帶兩個軍吏隨他前去弓弩器械營。中軍司馬驚愕猶豫,力主要帶護衛馬隊一起去。章邯斷然道:“不能帶!你小子怕死別去,老夫一個人去。”無奈,中軍司馬只好選來兩個劍術過人的軍吏,三人一起跟章邯匆匆走了。

中軍司馬所以擔心,在於這弓弩器械營是刑徒軍的軸心。

軸心之謂,能才匯聚所在也。但凡讀過書識得字而又精明機巧者,不管原先做沒做過工匠,都被匯聚到了弓弩器械營。章邯原本便是主力秦軍中執掌弓弩器械營的大將,當初對進入弓弩器械營的刑徒士卒堅持親自過目,對由刑徒擔任的千夫長以下的頭目,更是親自遴選勘問而後定。是故,在整個刑徒軍中,章邯最是熟悉這個弓弩器械營。刑徒軍騷動大起,震盪源頭定然在弓弩器械營。那個深藏不露的刑徒高人,也十有八九窩在此處。這既是章邯治軍的直覺,也是章邯對刑徒生活熟悉所生髮的直覺。在章邯統領七十萬刑徒大修驪山始皇陵的一年裡,因爆發了黥布聚結大批刑徒冒死逃亡的重大事件,章邯不得不開始了與刑徒軸心人物們的種種往來。在反反覆覆的周旋盤桓中,章邯見識了一個與常人全然不同的世道,對罪犯的輕蔑與冷酷也漸漸地消失了。也就是說,在章邯的心目裡,不知不覺地將刑徒們也當做活生生的人看了。假如沒有如此一段閱歷,章邯絕不會在關中告破的危難關頭,斷然提出以刑徒成軍應敵的方略。章邯永遠都記得,當他說出這一謀劃時,李斯驚訝得一雙老眼瞪得溜圓,一口聲連呼匪夷所思也,奇謀驚世也!事實確乎如此,在奉公守法成為鐵則的老秦人眼中,罪犯是最為不堪的人群,而秦軍將士則是國家的驕傲與榮耀,若罪犯一朝成為秦軍將士,簡直無異於太陽從西邊出來!若非關中已經被攻破,而秦軍主力又鞭長莫及,章邯的此等方略大約不是使廟堂的將軍大臣們哈哈大笑一通,便是要入獄了……

“參見少府將軍!”

“弟兄們坐了,老夫向晚無事,來說說話而已。”

刑徒軍士卒們不約而同,歷來在章邯的將軍稱謂之前要加上“少府”名號。刑徒們秉承了山東六國的傳統評判:掌兵大將而能為國家重臣,此人傑也,必當敬之。章邯以主力大將而為大秦九卿重臣之一,刑徒士卒們是更為看重這個廟堂重職的。在章邯,則歷來將刑徒士卒的這種獨特稱謂看做驪山工程的延續,那時章邯只是以少府之身統轄刑徒施工,並無將軍實職。是故,章邯從來沒有將此等稱謂放在心上,走進軍帳豪爽地笑了笑,便坐在了有人著意空出的唯一的一張老羊皮上。剎那之間,章邯體察到了一種人群突然中止了激切議論而略顯尷尬的氣息,也覺察到了那張老羊皮上留下的體味餘溫。目光一張,章邯力圖在不經意的巡睃中捕捉到那個剛剛離開這張老羊皮的身影,可終究沒有蛛絲馬跡可尋。唯一的不同,這座軍帳中聚集的二三十個人,中年人居多,且都是千夫長百夫長。顯然,這座軍帳正在舉行一場秘密會商。而這座軍帳,卻不是任何千夫長的大帳,而只是一個軍工吏獨居的尋常牛皮帳。那個軍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