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還是個給師爸開車的司機,那趟生意做得有多大,寇仲時值今日也知之未詳,只知道在關鍵時候被自己人騙了一把,捲走了所有的錢,不但人財兩空,還把師爸送進了監獄足足呆了十二年,即便是沒坐監的這幾位也沒落好,樹倒猢猻散,各管各吃飯,吳蔭佑幹著老本行,當了走方yin陽,後來才和馮山雄搭伴,一個買墳,一個點穴,不過串通著掙倆小錢;寇仲自己也不過做了點水產小買賣,如果不是四年多前師爸出獄把幾個人再聚起來,恐怕連今天的身家都沒有。
一切,都是拜那位端木所賜了,只不過這個人還有一個特殊的身份,是師爸的養子,也是最得意的弟子,更是比在座幾位入門還早的大師兄。
天下最憋火的事,是被人騙了還不敢吭聲那號事,更何況還是被自己人騙了何況連自己都是騙子居然被騙了。
天下最難辦的事,是明知難為還不得不為的事,特別像這種對付曾經自己人的事。
都沒敢吭聲,表情已經表明了對此事的態度,之前師爸不遺餘力找尋此人下落,在座幾位都不反對,不管是報一箭之仇還是找回損失,於情於理都說得通,不過現在明顯要對付的成了一個外國人,即便是專業素質這些許年肯定已經和國際接軌,和曾經都是土生土長的騙子同夥,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古清治也沒吭聲,兩眼空洞著,是在回憶著曾經意氣風發的年代、曾經紙醉金mi依紅偎翠的生活、或者記憶更清的是鐵窗裡漫長的歲月,過了很久,才回過神來,依然是一言不發,汲著水,座好壺,從隨手帶著布包裡揀拾著茶團……這是普洱中的極品,老茶頭,不過品相可不敢恭維,黑乎乎的像茅坑裡的石頭蛋蛋,古清治揀好一塊丟進紫砂壺裡,不動聲sè地聽呼呼的水聲,一言未發。
“師爸,咱們怎麼辦?”馮山雄欠了欠身子,輕聲問著。
古清治動了,抬頭審視著幾人,當然懵然無知的年輕小夥已經人過中年,自己也已耄耋老矣,平時偶而談及,幾個人都說找到要如何如何,不過真正找到了,卻有點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頓了頓,莫名其妙地說著:“有句話叫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說得很好,記得你們入門時候是怎麼學的嗎?”
“七十二行,詐騙為王。”寇仲見師爸眼睛射過來,下意識脫口而出。
“還有呢?”古清治問,卻是眼光投向了吳蔭佑。
“入得此行,回頭莫想。”吳蔭佑道。
“山雄,這幾句你理解了嗎?”古清治再問。
“理解了,是說這行回不了頭。”馮山雄道。
“那為什麼回不了頭呢?”古清治又問。
這下三個人懵了,互視了眼,為錢?為女人?為地位?為過上好生活?當然一切要歸結到錢上,天下熙熙,皆為利來,七十二行都脫不了這個利字,不過似乎師爸不會談及這麼簡單的問題。
“呵呵,你們有點長進了,起碼不信口開河了。”古清治笑了笑,水開了,倒了杯,第一遍洗茶、第二遍濾茶,三遍水才蓋上壺,拿在手等著,慢條斯理地說著:“有些人並不是因為衣食無著才騙,有些人家產萬貫依然在騙,去掉錢這個表像,其實騙子存在的意義,是建立在對世人的愚弄和透過愚弄得到的那種滿足感,就好sè嗜酒一樣,這種癮已經深入到我們骨子裡了,所以我們停不下來,所以端木也停不下來,終有一天,還是要碰在一起的……”
“師爸,十幾年了,我們可還都是土包子,要是沒您點撥,我現在沒準還是個開車給人送貨的賣魚佬……端木當年就比我們都強,這麼些年過去了,我們恐怕和人家更站不到一起了。”寇仲說了句,雖然有點喪氣,可並沒有人提出異議,別說報什麼一箭之仇,就雙方現在的懸殊,恐怕見一面都難。
“你還沒聽懂。”古清治斟著茶,四個杯子依次斟著,依然是慢悠悠說著:“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騙子都不會有好報,既然都停不下來,那遲早都會有惡報……我已經有了,你們可能也會有,端木他根本逃不了,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我等了十六年,這個時候……快到了。”
茶斟好了,古清治依次擺著,每人面前一杯,很小的茶碗,傾著身子端茶的馮山雄接了句:“師爸,您說吧,需要我們做什麼,要不乾脆點,huā錢找人做了他。”
yin慘慘的,寇仲聽得頭皮發麻,道上因為爭利刀槍不長眼要命的事倒不罕見,只不過安逸得久,真要再摻合進這事了,誰也會躊躇。再看師爸,卻是搖搖頭,示意著眾人品茶,隨意說著:“那行你不熟悉,未必幹得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