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幽憐坐在閨房窗前,凝視良久。張謙遲疑地敲敲門,道:“谷妹……谷妹”許久未聞其聲,便小心推門二進,柔聲道:“谷妹,別去想了……”
谷幽憐凝然道:“張謙……我嫁了你,你是否放了他?”
張謙故作輕鬆地道:“我決不用強於你,你完全可以選擇。”
谷幽憐回過頭,張謙見她似適才哭過,淚痕尤存,更顯丰神絕世,著素妝淡服裝,驚鴻豔影,天水皆香,不由看呆了。谷幽憐道:“我嫁給你,放了他。”在未遇到邊城雪之前,她雖未傾心於張謙,卻也知將來師傅定會安排二人婚事。
張謙嘆了口氣道:“谷妹,你想,他目前這樣生不如死,讓他活著不是會更痛苦嗎?我倒覺得,死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谷幽憐冰冷地道:“張謙,我們現下雖然還不是夫妻,可我已經把你看得再清徹不過了。你的心胸就這般狹隘麼?他一個廢人,一個連自己日後的生活都料理不了的廢人,你還怕他有朝一日向你復仇?”
張謙平生最惱的便是隱匿於自己心底深處卑劣齷齪的成分為人所掘,即使是自己所愛之人也決不可容忍,勃然道:“我?我會怕他?可笑!倒是你,即便他成了廢人,也還念念不忘。”
谷幽憐回身向外眺望,不疾不徐道:“你我還未成夫婦,你便諸多管我。我早就明明白白告訴過你,我愛的是他。”
張謙聽她最後一句,明顯底氣不足,訕笑道:“現在的他?”
谷幽憐又禁不住一陣噁心,捂住朱唇,半響方才鬆開,細聲道:“他現在這個樣子……我……我自是不能嫁他了……可,可是,我只想你放了他,於你也好於我也好,都算是我們對不住他二給他的一份綿薄的補償。他現下什麼都沒有了,難道你便如此殘酷,連他唯一擁有的生命也要剝奪?”
張謙沉吟半晌,亦覺有理,卻又想道展城南那邊不好答覆,但美人即刻在抱,掌門之權唾手便得,也樂得不去想那麼多了,道:“好,放了他,放了吧……”一陣遲豫之後,便對谷幽憐道:“快去帶他出來吧,趁我未曾改變主意之前。”
谷幽憐立即想道那張魔鬼般的臉,登時膽寒到髓脊深處,卻又知密室僅有她於張謙二人進過,太行弟子仍嚴守祖規,不敢破戒。但還是心跳若鹿撞一般,道:“大師兄……我還是又些怕,你也去吧。”
二人再次來到密室壁畫前,張謙開啟機關,谷幽憐長長吸了一口氣,踏足進了去,誰知定眼一瞧,室內竟空無一人!她以為是自己看茫了眼,叫聲:“大師兄!”張謙回首,猛然周身劇動,吼道:“混帳!人呢?”他轉而怒視谷幽憐。
谷幽憐又驚又惶,連連道:“不是我,不是!”張謙略一忖想,便知自然不是她乾的,只是對於已成廢人的邊城雪這般如鐵堅強的求生意志所深深撼攝,他隱約感到支撐這已強大動力的源泉是來自……所有冤魂所匯聚的足以燃盡一切的“恨”。
張謙抱著頭,悔惶交加地蹲在地上,軀陡然發覺地面上的那條鐵鏈,被生生捏成三截。那鐵煉鑄造得極厚,便是用寶劍也要斬上四五下方能見斷。況且此室一傳音牆所圍,丁點響聲,立時傳入大堂,不可能不被發覺,由此可想,邊城雪並非逃走,而是為人所救,那人不僅武功絕強,內力沉湛,更對太行派了若直掌。竟知這裡有個密室,而太行山上下四面弟子無一有此等修為,除非……是杜長空的魂靈將他救走!張謙念及此處,竟嚇得一身冷汗,心臟狂跳,倒退幾步,慌亂地拉著谷幽憐離開。
邊城雪只覺耳畔生風,猶似騰雲駕霧一般,恍若隔世之夢。感到身下有人馱著自己,迷茫之中,沉沉地道:“前輩……前輩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那人只冷哼一聲,磔磔怪笑,再不回話。邊城雪只道是前輩高人,性情必然古怪,也不再問。在谷幽憐見到自己之前,實在是萌生死志,令自己最後一點支撐生命的希望破滅,反倒激發了自己憐惜生命的意念,為了報這血海深仇,邊是吃盡天下苦頭,受遍地獄劫難,也要活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已進拂曉,之覺身體凌空,被人擲再地上,疼痛不已,又想到恩人前輩已負自己翻山越嶺如此之久,更是辛苦,身體一翻,跪了下來。他平生不輕易向人屈膝,只是此人於己之恩實不下於羨仙遙與葛宣,感激無已,叩首道:“晚輩再此謝過恩公前輩。”抬頭一瞧,只見那人身量極是瘦弱,實不知這副病軀是怎樣馱著自己一路跋山涉水的,再細細看去,發現此人竟是個光頭和尚,五十來歲,著一深純白袈裟,雪芒發亮,夜行竟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