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皆是駭然,又覺依貝龍達性格決不致吹噓,但委實太過難以思議。連尚啟雯亦有些變色,想這人的功夫,自己是萬萬也及不上的,說不定連師父也未必——袁明麗總以為自己的爹舊最厲害的,忙問道:“爹,這人功夫竟這麼好,恐怕和你差不多了。”袁衝平日裡私下吹得歡,現如今當眾受用這麼一句,真與譏諷挖苦無異,臉色倏地發紫,斥道:“胡扯什麼!聽便是了。”
貝龍達續道:“這人長喝一聲,如晴空打了一個霹靂:‘你們看著!’說罷一回手,作鉤狀猛地點地,一聲巨響,煙塵滾滾,地面被他挖出兩尺見寬,挺深的一個坑。”
袁衝愈忙吃驚,暗道:“這手功夫已不是常人能及了——亦或這只是傳說而已——”
貝龍達道:“群盜見狀,一下子作鳥獸散,縱使他無法打倒這幾百人,可誰也不想先行去喂招。那人先著對於冠松道:‘閣下辛苦了,內子並未對你施毒,只是我們身處險境,只得以調虎離山計將獨子送出。於鏢頭當立即改名換姓,否則,江湖道與朝廷恐怕都不會放過你。牽連之處,無以為償。還請珍重。’話音甫落,已如一片楓葉,被風吹走了。”
貝龍達掃視眾人,又道:“那於老鏢頭,卻不照他的話做。你們想想,一個人辛辛苦苦創了一輩子的事業,豈能說放手就放手?他連夜披星戴月趕回鏢局,卻發現鏢局內的所有人,包括老幼婦孺都橫屍當場,水綺亦在其中,已給亂刀砍得血肉模糊。朝廷的軍隊包圍了這裡,於老鏢頭一狠心,用刀子將自己的臉劃了個稀巴爛,面目全非後才僥倖得以混了出去,自此也不知去向。”
水一方心頭大震,幾近厥倒,他不料水綺最終亦難逃厄運,心潮起伏,思之神傷,刀絞般痛楚不已。心中恨恨地想:“這個姓卓的究竟跟四姑什麼關係?難道他就是卓絕?”
眾人分別睡下,水一方從包裡拿出個枕頭,倒下便睡,但卻無法入眠。尚啟雯見了又好氣又好笑,想這小子什麼都打算好了,行李當真齊全。
睡了一陣兒,水一方忽地嗅到一股怪味,耳朵裡也傳來一陣極其細微的聲響,他略微張開了眼睛,僅露出一條縫,隱約見一條黑影正以極快速度飛躍於樹木之間,迅捷似電,靈若妖魑,但卻是四肢皆用,不能以猿猱形容,因為與猴子搖盪枝幹的身法又完全不同,那樣子隱隱更仿似一頭大貓。水一方不再睬它,只要那傢伙不妨礙自己。
次日晨,眾人已出樹林,但見暗影幢幢,可望一堡兀立,淺堵皚皚,一望如雪。古樹夾道,怪石崢嶸,曉日推波,蒲葦冉冉。遙眺雲帶縹緲,如置流蘇垂幔間,那堡高聳巨簷,氣象頗弘,以水鄉人民喜愛的冷色青、藍、灰為主調,比之北方大紅大黃的建築,多了幾絲古樸和香沉,卻也同時莫名其妙地另添了一番黜幽陡明的淒冷。門外兩座獸塑,卻非石獅而是鳳凰,可見莊內主人與常人脾性喜好不同,雖無看起皇家氣派,卻有封塵名隱的風韻。山莊後面是田產,還有一個近兩千畝的大柑桔園。震南山莊創立十五載,久久不衰,多做大手筆生意,弟子及幫眾約一萬四千多人,是江南最大的幫派,其勢與橫行四海的‘漢幫’難分軒輊。
袁衝見對方人眾極盛,自己只帶了三個徒弟和一個女兒,心下自是不免忐忑惴惴。陳世通到了自己的地盤,掩不住得意之色,當下傳令通報。
眾人進了客廳,周鼎漢玉,香屑布地,簾卷蝦鬚,毯鋪魚獺。僕人們分別端上凍頂烏龍,水一方一口喝進去頓覺齒頰生津,脾胃沁芳,誰知這麼好的茶在這兒居然只是漱口,見人家都吐出來了,他沒東西可吐,只好又吐了一口痰。
半晌,走出來兩個人,二人個子相仿,衣著皆甚是華麗,錦袍重裘,金玉珠鑽。領上的雪貂皮竟一絲雜色也沒有,頭帽上的黑色珍珠只有南洋才產得,價值極是不菲。連身邊的侍女丫頭都一個個翠鳳明璫,環佩謬然,二人中的白髮皤然者手裡來回捏著兩隻黃澄澄的金膽,笑道:“小老兒畢世奇早已收到敞師飛鴿急書,在此恭迎各位大駕多時。袁老英雄駕臨寒居,室如懸馨,貽笑方家,得睹尊顏,可慰平生。哦!還帶來這麼多新朋友給在下認識。我身邊這位是江南第一富豪丁耀竹先生,列位想必也聽說過。”
打耀竹極是倨傲地向袁衝一點頭,便不作聲。尚啟雯想你還不知道本姑娘曾大鬧杭州,教訓了你的乖兒子和管家。
水一方卻想:“你管這種檔次的房舍叫寒居,那你這番話也可算是放屁了。”
袁衝做揖道:“畢幫主客氣了,袁某對比幫主也是心儀已久,一瓣心香,今日終於得見,果真氣宇不凡。哦,來來,我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