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如果因為內疚,就太過荒唐了,因內疚求死的只會是肥皂劇裡的小兒女,不可能是楊戩這樣的人物。
崑崙山下的楊戩,有沒有他求死的理由?有,而且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的目標,守護。我從不認為修改天條造福三界會是他最高的追求,那也只是化城,絕非寶所,與他逼迫沉香,殺龍四等等行徑一樣,是為了目的的不擇手段而已。
至於眾人的不理解,也是理所當然的,我並不覺得,如果他們能看出蛛絲馬跡會是什麼好事。要知道,天廷,或許在一些人心中,就是無能與昏庸的代名詞。但這樣的一個天廷,還能維持千萬年的統治不動搖,令楊戩這樣的人物,都俯首稱臣,無寧太過荒誕了?表象不等於真實,深究下去,天廷的背後,絕不會那麼簡單,制約與平衡肯定無所不在,以至於後期,獨攬了司法與治軍大權的顯聖真君,也決計不能獨斷專行,觸動天規與律法。
臣強則主弱,重臣權柄在握,君王便成了他們手中的棋子,任意擺佈。楊戩從來就不是那種唯君命是從的順臣,他不能隨心所欲的唯一理由,也只能是天廷的棋局裡,他手中握住的底牌,並不足以構成他達到目標的資本。而且,君不密則失國,臣不密則失身,欲成大事,如果連三聖母沉香百花哪吒這一干人等都瞞不過去,這樣的一個楊戩,又有什麼資格來在天廷的變幻風雲裡對奕並步步預見先機呢?
退而言之,楊戩的能力,也是我對天廷相關看法的明確佐論。以他的能力逆推,三界之內,能與他比肩者寥寥無己,尤其是後期,重撿法力的沉香,被逼反了的猴子,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哪吒,這些人加上楊戩自己,那幾乎是三界無敵的組合。但是,這樣的強勢,仍不足以和天廷正面對抗,那個天廷,那兩個高高在上,似乎一無是處的玉帝王母,斷乎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平常,也是極顯而易見的事了。
面對這樣的一個天廷,以無間為手段,達成一切目的,然後再揭開底牌,等著眾人英雄式的崇拜,大家都皆大歡喜,團團圓圓,那種最後的結局,實在是太天真也太過荒誕。沒有一個在上位者能容忍這樣的下屬,沒有一個君王有胸襟讓這樣的臣子繼續存在下去。楊戩本身也是權力場上的一員,這些遊戲規則,沒有比他更清楚的了,所以只能隱忍,只能固守著所有的秘密,哪怕自己所有的行徑,都會成為死亡之路上堅實的基石。
回過頭來,說一說我對於楊戩這個人物的理解。我一直堅持說,親情,守護,那是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也是他一生心力之所繫,而造福三界云云,不過是空洞的口號,客觀上就算達到,也從不是他的最終追求。
若他真可以狠下心來對付親人,以獲得更大的收穫,那麼就不會有寶蓮燈故事的發生,只要讓劉氏父子重入輪迴,毀去這兩人這一世生存的權利,此後所有的付出與痛楚,就完全不會有存在的餘地了。
改天條,是為了守護,為了親人,這一點極為重要,不能將達於目標的途徑,當成了目標本身。
修改天條的焦點,是在於仙凡不能通婚。但這一天條是否就真的是十惡不赦,為禍三界呢?未必。甚至,它也有它存在的理由和必要。
王母的一些觀點,平心而論,很有道理。慾望的開啟,往往從小而大,最後不可收拾。而任由慾望放縱無休,就更會帶來毀滅性的災難。律法本身,便是維護秩序,杜絕可能產生的種種弊端。仙凡通婚,仙人的壽命可以無休無止,而凡人卻不過一世。真愛固然偉大,但永恆與一世之間,如何取捨?藉此名譽,是否就可以認定有愛便有正義,進而心安理得?
譬如織女嫁與牛郎,滯於下界不肯回天廷。男耕女織,夫唱婦和,美滿固然美滿矣,但她自身的職責呢?因一己之私而瀆職,就全無過錯了?如是,更重要職位上的仙人,也循此前例,只顧著自己的真愛,守著自己的小家,全不過問因此帶來的失職會造成何等後果,那麼,三界的存在,又將以何為保障?
更何況,仙人並不能完全割斷情六慾,放縱了情之一欲,隨之而來的必然是更多的慾望,比如,無法認命地對待愛人的生老病死,點化愛人愛子平步青雲,登天昇仙,那也是可想而知的事了。看看後來的沉香掀翻十八層地獄,而且沒有受到他親人朋友的一句責難,就知這種擔心決不是無的放矢。
人,總會因親近而選擇對錯的標準,慾望之放縱,如果與切身利益有關,那麼在利益相同的那一群人眼中,就會選擇性失明,只見其利,不見其弊。
由此可見,天條或許有不盡人情不夠完善的地方,但卻決不是沉香等人認為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