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理假斯文,那眼鏡是故意戴的,瞅著好看。看他現在人模人樣,幹得卻不是人事兒。”
江韶矽先前因為江韶年的事見過這個溫經理,不過是盤問了他幾句,口氣不算惡劣,也沒有叫工頭再為難他。所以江韶矽對溫世梵倒並沒有特別的反感。
他蹲在角落裡仰頭看天,這大半個月來他一直困在矛盾裡,他想念江韶年,卻又帶著怨恨。帶他進煤場的是江韶年,把他扔在煤場不管的也是江韶年,可他又不能不跟著對方,在那之前,江韶年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他瞧見天空中掠過的鳥群,恨不得自己背上也生出一對翅膀來,他對於生活最大的幻想,僅僅只剩下走出這裡。
溫世梵打量了臺下幾百個工人,覺得每個人都髒兮兮的不堪入目,實在有礙觀瞻。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笑眯眯的說道:“下午有一位貴客要光臨煤場,大家暫時停工,一會兒解散之後去洗個澡,水源無限供應,換一身乾淨體面的衣裳,熱烈歡迎貴客的到來。”
當即就有人暗中啐了一口唾沫:“我呸!裝樣子給外人看!平常也沒見他這麼待見我們,水都不給多喝一口,十天半個月擠著去洗一次澡,這下外人要來他倒大方起來了!”
這是西郊煤場最有秩序的一次洗澡,每十個人分用一塊小香皂,已是堪稱大破費了。這幾百號人赤身裸體的站在院子裡,不爭不擠,人人都能洗得溜光水滑,這場面頗為壯觀。
江韶矽也好久沒有痛痛快快的這樣洗一次澡了,水流清洗了他的身體,也暫時洗刷了他前一陣子藏在心裡的陰霾。他使勁嗅著香皂的味道,儘管那香皂已經被人用的不成樣子。
他的樣貌出眾,身材頎長,在一眾工友中很是打眼,以前江韶年在的時候,眾人倒不敢明目張膽的打量江韶矽,現在這清秀少年孤身一人,又洗得這樣白白淨淨,不免有人起了心思。
江韶矽沒有其他衣物,只得又把髒衣穿回身上,釦子還沒繫好,水青帶著人就來了:“江韶矽,你不嫌髒啊,脫了吧。”
江韶矽知道水青又
12、【 西 郊 煤 場 (三) 】 。。。
來拿他尋開心,他瞧見水青那色迷迷的模樣便知道其中含義,平日裡挨拳頭學狗刨被搶飯他都可以順從,單單別人存著心思碰觸他時他尤其排斥。
見江韶矽站著不動,水青主動上前拉扯他的衣裳,江韶矽第一次還手了,他偏瘦,骨節磕在水青的臉上十分之疼,少年們一擁而上就要對江韶矽拳打腳踢。
這時工頭很是不耐的跑過來嚷嚷:“水青!你又來惹事!你要欺負他也看個時候,溫經理就在附近,一會兒鬧起來你叫我怎麼交代!”
這一嗓子倒真把狼給招來了,不過這頭狼倒是救了江韶矽。溫世梵聞聲而來,他對江韶矽的印象還停留在那時髒兮兮的瘦小孩身上,而今一見,這瘦小孩換了個俊秀模樣,頗有些驚為天人的意思。
水青氣焰再盛,此刻也是大氣不敢出,苦哈哈的縮頭縮腦退到一邊,暗地裡瞪著江韶矽。
溫世梵很是溫和,他見人先笑,總要擺出一副好人臉,和和氣氣的說道:“你們如果缺什麼,可以跟我反映,煤場還是非常善待工人的,你們不要私下裡爭鬥嘛。”
江韶矽偏過頭去冷冷看著遠處,他知道躲過這一時不算完,等這一下午過去,他又免不了被羞辱一番。
溫世梵對身旁的工頭吩咐道:“阮老闆就快到了,你別再給我出岔子。”
阮家的汽車緩緩開進煤場,阮富山清了清喉嚨,低頭看了幾眼演講稿,又問司機:“陳四,我的聲音怎麼樣。”
陳四趕緊讚道:“清亮著呢。”
阮富山滿意的點了點頭,他今天是特意來演講的,沈琴維參觀煤場不過是應溫世梵之邀即興說了幾句話罷了,他便獨獨上了心,定要與沈琴維一較高下。
幾百個工人列隊兩旁,阮富山透過車窗,略略掃了一眼,他倒沒有樂昏了頭,深知這樣的排場是因為他出了一筆錢,贊助溫世梵給每個工人做一套工裝。這是他花錢買來的氣派。一想到這裡,他就覺得氣悶,溫世梵這個小狐狸,利用他的虛榮心大大的敲了一筆。
下了車他便換上一副笑眯眯的模樣與溫世梵握手寒暄,兩個人對著秘書手中高舉的照相機努力擠起一絲假裝燦爛的笑。
“阮老闆,歡迎,歡迎,哈哈。”
你自然歡迎,誰不歡迎錢啊。
“溫經理,我可要叨擾你們一下午了啊,我這個老頭子長篇大論起來你可別嫌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