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口說話,能要求走出這清寧宮,在杜遠眼中已是萬幸。只要她還有心思走動,不管是因為什麼,那都是好事,都遠比她就這麼靜靜地坐著、一言不發,要好得多。
“師兄。”
就在他低著頭肚子樂呵之時,突然聽得衣凰喊了他一聲,他抬頭向她看去,以目光相詢,只聽衣凰道:“替我找一份洛王和軒兒的生辰八字。”
他雖不明所以,卻還是點點頭,道:“放心吧。”
關雎宮這幾天甚是熱鬧,十四王爺回宮探母,可是忙壞了靳太妃以及宮中上下一眾宮人。
天乍冷,突降雪,靳太妃見蘇夜瀾穿著單薄,連忙把自己早前為他做好的冬衣取了出來。
“母妃不必忙碌,孩兒不冷,寺中自有冬衣可穿。”蘇夜瀾面容清秀淡然,眼角隱隱掛著一絲清淺笑意,卻不甚明顯。
靳太妃瞪了瞪眼,道:“這是用你十三哥獵回來的狐絨所做,比你寺中的那些衣物要保暖,你聽母妃的話,快穿上,免得凍壞了。”
蘇夜瀾輕輕拍了拍靳太妃的肩,道:“母妃當真無須擔憂,孩兒不冷。再者,孩兒現在是佛門中人,豈有收受塵緣中人厚禮之說?”
“你”靳太妃頓然皺起雋眉,一臉焦躁。
“既是太妃娘娘親手所做,你便收下吧,這畢竟是太妃娘娘的一番心意。”門外,一道澹澹柔和的女子聲傳來,緊接著聽到宮人行禮道:“參見皇后娘娘。”
“免禮。”衣凰隨意揮了揮手,在白芙的攙扶下走進屋內,對著靳太妃和蘇夜瀾挑眉一笑,道:“再說,你還沒有落髮為僧,還只是半個出家之人,太妃娘娘是你的母妃,又不是什麼外人,穿一件母親做的冬衣,算不得什麼。”
聽衣凰為自己說話,靳太妃不由一陣高興。這蘇氏兄弟向來聽衣凰的,既然衣凰開口了,事情就好辦了。
果然,蘇夜瀾先是淡笑著看了衣凰一眼,略一思索,點頭道:“你說的也對,難為母妃辛辛苦苦做好的冬衣,不穿,著實辜負了母妃一番心血。”
說罷,他雙手接過靳太妃手中的新衣穿上身,知子莫若母,靳太妃深知蘇夜瀾的喜好,這一身寒梅素白色長衣上身,正好與他那番淡雅高潔的氣質相稱得當。
靳太妃心中越發高興,拉過衣凰的道:“這看來看去,自己的親兒子倒不如一個媳婦兒來得貼心,衣凰三天兩頭就來看看本宮和姐姐,可是這個兒子,卻是好幾個月方才回宮一趟。”
說罷,又轉身對衣凰道:“晚膳用了沒?”
衣凰搖搖頭道:“沒呢,這幾日胃口不好,青芒回了山莊,別熱做的飯菜我吃不習慣,就想著母妃這宮中有專門請來的廚子,做得一手好菜”
“你這丫頭”靳太妃搖頭笑了笑,“你來的正巧,本宮和瀾兒都還沒用晚膳。”
她說著抬頭對著身邊伺候的宮人招招手,那人會意,不一會兒便將熱騰騰的的好菜上了一桌。衣凰一見,胃口大開,與靳太妃兩人邊吃邊聊,完全對蘇夜瀾熟視無睹。他倒是不惱,靜靜聽著二人的閒聊,偶爾抬頭一笑,點點頭,卻沒有多餘的話語。
用完膳,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一片漆黑。
衣凰回宮,靳太妃不放心她一人,便讓蘇夜瀾將她送回。
直到走出關雎宮,蘇夜瀾才輕輕笑出聲來,衣凰瞥了他一眼,道:“你笑什麼?”
蘇夜瀾道:“你找我何事,不妨說說?”
衣凰挑挑眉,問道:“你早就知道我來找你?”
蘇夜瀾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以你現在的狀況,平日裡出門都不方便,更勿論是這雪天,又是大晚上的,到了關雎宮只為了陪母妃用晚膳?”
衣凰忍不住一笑,連連點頭道:“十四王爺果真心明如鏡,聰穎異常。沒錯,這一次我確實是為了找你,有些事情想要問你”
她說著頓了頓,欲言又止。
蘇夜瀾很少見到她這副表情,不由正了臉色,問道:“何事?你儘管說。”
衣凰凝眉,問道:“十五年前,你還在宮中之中,住在哪裡?”
聞言,蘇夜瀾稍稍一怔,道:“那時我年紀不及幾位兄長,是以還住在東內的明義殿。其實在我十二歲之前,一直都住在明義殿。”
驀地,衣凰腳步一滯。
蘇夜瀾跟著停下腳步,藉著宮燈清晰可見衣凰臉色瞬息萬變,眼底是神色有一絲驚訝,還有一絲瞭然。她側身看蘇夜瀾,看他一身清簡淡泊的氣質,看他一身素雅長衣,胸口驟然一陣堵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