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這已經是冬天了。於是我叫他們先走我有點事。他倆一走遠我的眼淚就掉了下來,我咬咬牙罵道:他媽的這叫什麼事兒!然後我擦乾眼淚匆匆地趕去晚自習。
後來他倆真的轉到文科去了。
而我留在理科班垂死堅持。學會忍耐學會麻木學會磨掉稜角內斂光芒。學著十八歲成人儀式前所要學會的一切東西。
直到伊甸園長出第一顆菩提 / 我們才學會孤寂 / 在天鵝湖中邊走邊尋覓 / 尋覓 /最後每個人都有的結局。
我的生活開始變得像羅布泊的流沙,無數的旋渦拉扯著我向下沉。儘管我知道下一秒鐘我就可能被淹沒,但我無動於衷,任流沙一點一點地淹沒我的腳、膝、胸、頸直至沒頂。我想冰期到了我蟄伏一下也好,我的電池快用完了我要節約能量。我只要等到大地復甦時醒來,那時候一定春暖花開陽光明媚,青蛙復生美人魚歌唱,那時候我就又可以和他們一起在晚上熄燈後擠在同一張床上聽磁帶,可以張開翅膀自由滑翔。
可是,可是。可是昨天生物老師滿臉微笑地告訴我大冰期是出現在寒武紀之後的。於是我悲哀地發現真正的冰期原來仍在不遠處等我,就像一顆溫柔的地雷等待我去引爆。而現在——這個寒武紀一樣的高二隻是冰期前的小小寒潮。於是我開始思考冰期降臨的時候是不是真的人仰馬翻天崩地裂,我還可不可以堅持到冰雪消融的一天。沒人知道。
而我現在只希望冰期永遠都不要降臨,如果一定要在這個期待上加個期限的話,我希望是一萬年。
圍城記事
外面的人想進來,裡面的人想出去,我們的二中越來越像座圍城。
記得剛考進二中的時候我高興得要死,進來之後我開始擔憂。儘管大樹底下好乘涼,但背靠著大樹自己卻不是大樹的滋味很不好受。圍城裡的人按成績被明顯地分成了三六九等。我們深刻地體會到了什麼是政治書上說的“現在我國階級制度已經消滅但階級現象依然存在”。 二中的校訓之一:寧可在他校考零分,也別在二中不及格。
學校體貼倍至地為我們把小賣部辦得有聲有色,上至衣帽鞋襪下至圖釘紐扣應有盡有。最近我甚至看到了一缸待售的金魚。
學校就這麼溫柔一刀地斬斷了我們所有出校的理由。於是我們只好望著四角的天空日復一日地傷春悲秋,感慨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裡面的世界很無奈。
鐵門緊鎖,庭院深深深幾許,問君能有幾多愁,欲語淚先流。《鐵窗淚》風行一時不是沒有理由的。
週六的最後一聲鈴響如同出獄的宣告。我們火速離校,乘車幾經顛簸到家,開啟門,帶著滿腔心酸滿腔大難不死的心情大呼一聲:“我終於回來了!”雖沒有胡漢三的陰陽怪氣,但至少有逃離蘇比坡的悲壯。
電視是圍城中的我們與外界的惟一聯絡,並且我們只被允許在七點到七點半的時間中看中央一套的節目。導致的必然結果是我們越來越愛國越來越血氣方剛慷慨激昂,幻想某天殺上戰場為國捐軀。因此也出現了一批戰爭狂熱分子,見著哪個國家不順眼第一句話就是:給我打!當然並且幸好地球不是繞著他們轉的。
偶爾七點半過後老師沒來,我們就能多看會兒電視。但遍地開花的綜藝節目只會加劇我們心裡的不平衡。因為那些所謂的明星們正在回答“一年有幾個星期”之類的問題,而我們卻在研究能量守恆和怎樣在正方體上切出一個六邊形來。
圍城擁有很多耀眼的光環,比如“全省重點中學”,“全省校風示範學校”,“青少年科學創新重點學校”等等,我只知道校門口掛著十多個長短不一的牌子。其中最有分量的還是“S大學數學實驗基地”的牌子。我記得在舉行掛牌儀式時,我們坐在操場上,對著主席臺上S大學的校長和成千上萬個副校長死命地鼓掌。我也很拼命地拍手,但我純粹是因為覺得當時的氣氛很搞笑很離譜所以勞我雙手大駕。牌子掛出來以後二中依然是二中,沒有任何改變。對我而言它的重要性還比不上食堂門口掛出的“今日供應雞腿”的牌子。
圍城裡多霧,很多時候都是城外陽光普照城內煙雨濛濛。學了一年的地理知識告訴我們地面狀況間接影響著區域性地區的天氣,很可能是因為二中有個很大的湖和城外有條小得我都不好意思稱它為江的沱江。也很有可能是開水房的老伯們工作效率太高引起水蒸氣外洩——事實上二中的開水永遠是供不應求的。再有可能就是二中的綠化太好了,植物強烈的蒸騰作用讓我們月朦朧鳥朦朧。
提到二中的那個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