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身上接種的細菌目沒有傳染性; 或者說是接種失敗了,亦或是接種過程中細菌發生了變異;甚至可能十分“幸運”的,他只是被當做變數組的空白對照。
無論哪一種情況; 至少說明:“中華猿”實驗已經存在了。
小孩已經安睡下了,她獨自坐在夜裡; 頭皮陣陣發緊。
如果說二十世紀有什麼比戰爭更為可怕的東西; 那就是流行病。一戰使一千萬人口喪生,而始於一九一八年的西班牙流感卻致死美洲與歐洲大陸共計逾三千萬人口。僅僅二十世紀前半頁,累計超過兩億人口死於天花; 是一戰與二戰喪生總人口的三倍。從前她上細菌實驗時,書本上對於“炭疽孢子”有這樣解釋:理論一克炭疽孢子可以殺死一半的美國人,而實際實戰中取得的效果可能會有偏差。所以日本人在中國人身上反覆實驗,發現了一種叫betonite的礦物; 俗稱膨潤土,與細菌孢子混合後經飛機或噴霧器施放,可長時間懸浮在空氣中。施放得到,實戰效果可以無限接近於理論效果。
課本上還摘錄了這樣一段關於二戰以後美國“G委員”(細菌委員)的密信:
“……炭疽菌芽孢體對外界抵抗力極強; 幾乎可以永遠休眠,永不死亡!決不能讓這種因素長期圍困、逼迫和威脅甚或殺死我們。因此,為了美國的安全,我們急需尋找一個替代的國家或地區。中南美洲顯然不行,因為細菌和病毒很容易沿大陸橋傳播到北美。最適宜候選者應該是南亞次大陸和中國,哪裡地域遼闊,維度跨越大,溫暖潮潤,地貌複雜,戰亂不斷,人口密集,人種進化程度和文化素質均低下……”
那時,二十世紀不論初頁或是中頁,戰爭尚未開始或是已經結束,對於她而言都太過遙遠。而如今仔細回味這句話:一九四五年以後,戰爭取得艱難的勝利,東方大陸上人人都期待一個嶄新的和平的新生,在眾人毫無防備時,戰爭時代的同盟,竟然已經暗暗算計上了這一群質樸鮮活的生命,並理直氣壯的稱之為:“人種進化程度和文化素質低下……”
細菌史上,關於G委員還有一封著名信件,是美國化學實驗組委員長John Barker用以操控遠東國際法庭的。裡面有這樣一段內容:
“二戰中使用過細菌武器的國家只有日本,遭受過細菌武器摧殘的國家只有中國。你們要充分注意這個基本事實,必需寬赦和保護石井四郎等細菌戰犯,從他們手中得到經驗和資料,以千方百計節省我們的時間、金錢和其它一切有形無形的資源。要讓中國無法糾纏日軍當年的罪惡,建好我們在亞洲的第一個生物戰橋頭堡S實驗室……”
石井四郎就是一八五五部隊的技術指導。他最“偉大”的發明是一臺高兩米、長五米的霍亂菌培養皿,叫做“石井式炸|彈”,據說,裡面培養的霍亂菌“足以一次殺光全世界的人”……
她摸了摸發涼的胳膊,看了眼躺在沙發上安靜呼吸著的,被日本醫學生像標記培養皿一樣,記作“中華猿”的小孩,突然想起以前在圖書館看到過一張照片,一個男子被五花大綁置於手術檯上,一個穿白罩衫、戴黑框眼鏡和膠皮手套的日軍軍衣準備對其下刀。照片下面標註著: Carry out vivisection to the CHINESE MONKEYS(對中華猿實施活體解剖)。
如今一家研究病菌的醫院就坐落在虹口。假如他們已經有了一定成果,即使效率不足,但只要有石井炸|彈威力哪怕萬分之一,後果都難以想象。
……
她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坐了多久。直到亞麻紗簾外頭的天濛濛泛著白,胃裡一陣空空的抽搐,全身都出了一層汗。直到阿媽來做飯了,她仍舊有些精神恍惚。
大約是謝擇益從前特意交待過,阿媽進來見她醒著,旁邊還躺著個小肉糰子,稍稍吃了一驚,倒也沒有多嘴多舌的打聽,徑直去到廚房裡做飯去了。
她仰頭盯著走廊頂頭的銅製電話機,她突然想起了某天接通電話時,轉接員說過的一個四位電話號碼。
上海赫赫有名的名醫世家許家,女兒曾留學日本……
她猛的一驚,從沙發裡支起身子,將皮質沙發整個震的動了一動。沙發上躺著的小孩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看她。
她揉揉小孩兒的髮梢——昨晚已經給他絞過一次了。雖然實在不大好看,總比滋生跳蚤的好。把他圈到電話裡下頭,她毫不猶豫撥通了許家號碼。
轉接過去費了些時間,彷彿是許家管家的人接通了電話;雖然時間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