亍�
但是曉得內情的都知道這就是愛之深了,女兒正要遠嫁,做母親的最後方寸大亂,幾句話說的不清楚算什麼。但這也是她最真的意思,在她眼裡女兒永遠都太小了,她只期待周世澤能永永遠遠讓著禎娘就好。
周世澤從小就沒得母親,就算有父親,到底是個男子,對待唯一的兒子不能說不上心,但是更多是在嚴厲處。這時候見顧周氏的一腔母愛,心裡觸動,深深作了一個揖,他這便是他答應了。而周世澤的性子,應聲不悔。
然後就有一個從太倉老家那邊花錢請來的堂哥上前,要把禎娘背到花轎。禎娘伏在人背上,忽然唱道:“媽媽呀,昨夜與你共床眠,今天與你隔山屏。娘邊的心頭肉,你怎捨得心頭肉離娘遠去呀!”
顧周氏在旁聽了,立刻回唱:“女兒呀,不是孃親心太狠,女大當嫁上天定。從今以後要自立,孝敬公婆敬重夫。今年抬去明年生,子子孫孫做宰相呀!”
這是禎娘和顧周氏的一問一答的哭嫁,雖說是誇張了些,可哭嫁歌是固定的,誰家都是這麼唱的。然而就是這樣排演過多少遍的哭嫁歌,顧周氏真在外頭眼睛通紅落下淚來。
罩著蓋頭的禎娘也是淚珠撲漱漱順著腮邊滾落下來,若是這時候沒得蓋頭就該知道妝全花了。禎娘這時候想不到不許哭花妝的告誡,反而自暴自棄地想,反正也不是今日揭蓋頭,管這個做什麼呢!
禎娘在堂哥揹著、女儐相跟著中上了花轎,這時候她身上一點力氣也無,倒不是用在了唱哭嫁歌裡,而是全隨著滾滾的淚珠去了,身上似乎一下沒了脊樑,非得手扶住轎子隔板,不然竟是連坐也坐不住。
然後就在顧周氏不捨中放下轎簾——她曉得以後就難見女兒了,真的再相伴,那也該是多少年後的事兒?一時也是身上一軟,虧得旁邊有丫鬟婆子扶住,她還能繼續唱著哭嫁詞,這其中似乎她的魂兒也隨著唱詞走了。
鳴鑼敲鼓,百子炮仗噼裡啪啦。周世澤臉上全是笑意,就連眉毛也是高高揚起。手上抓著馬鞭,利索上了馬便往碼頭那邊走。後頭就是隊伍跟隨,特別是禎孃的嫁妝隊伍,總共是一百二十八抬,全是紅槓箱紅綢花紅雙喜,連綿著往碼頭去。雖然做不到真的‘十里紅妝’,但哪怕在金陵也是了不得的排場了。
還有專人一路上撒著瓜子花生紅棗糖塊之類,夾雜著銅錢,周圍哪個小孩子不去搶?周遭的人也嘖嘖稱奇。
“嗐!真不愧是獨養女兒了,這正是把個全副家產都做了陪嫁才能有的場面!我聽說人家還是緊湊著來的,不然真個按著平常裝嫁妝,兩百抬也打不住!”
“這有什麼,應該的!畢竟人家是珍珠顧家,整個家產難道這些都沒有?不過為了不顯得暴發戶般炫耀罷了,如今雖然沒什麼嫁妝抬數僭越的說法,大家還不是默默遵從?”
“唉,只是可惜了!這樣好大一注財貨,又聽說顧家小姐是個難得的美人——怎麼就便宜了個九邊的軍漢?難道我們金陵爺們都瞎了眼,錯過了這顆明珠?”
“也別這樣說,當初定親的時候珍珠顧家還不是珍珠顧家呢,自然不像如今這樣出挑。又說什麼九邊軍漢,人家可正是正五品千戶官,還因著立功賜了正四品明威將軍。這是什麼意思,是當大用的意思,很快就要高升了。”
旁邊卻還有人酸溜溜地道:“文貴武賤早就成了定例,就是正五品正四品又是如何?正一品的武官見了正一品的文官還不是門下一走狗!到底是西班出身,雖有興頭,卻沒得十分尊重。”
這話就是有些妄斷了,不說九邊武官與其他武官分別大著。就說普通的武職,自從武宗皇帝之後也不是那樣沒地位了。雖說千百年以來‘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只定見不是能夠輕易解除的,但也不至於一個是天,一個是地。
不說別個閒人如何議論,禎孃的花轎在十里紅妝之中,周圍又有十幾個丫鬟跟隨有周世澤在最前頭坐著高頭大馬,然後就這樣一路上人馬浩浩蕩蕩,帶著這豪華的發嫁隊伍到了停靠著好些官船的大碼頭。
金陵就在秦淮河邊,依水而生,碼頭自然不少。其中最大的一處港口,總有十幾個碼頭,還單單留出了一個小些的專門給官船走的。
船隻也有各種各樣的,海上的不論,只說專走運河的大抵可分做三種。頭一種是專門運送漕糧的運糧船,這都是大船,出入江南和京杭大運河,把南邊的稅米給運到帝國的都城去。這樣的船自然要大,同時也少不了,按著個省編成了‘幫’,總共有數千條。
這些運糧船不停歇地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