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還不來?”
隨波“撲哧”笑了:“原來你是等得不耐煩了啊!唔……我也說不好,或許三哥有什麼事情耽誤了吧……等下次三嫂嫂來的時候再問她吧!三嫂嫂不是讓我們等她的訊息嗎?”邊說邊伸手去掀帳子,嘴裡還嗔怪地說著“不管怎樣,你也不該朝宋牙發脾氣啊。三哥同我千叮嚀萬囑咐地說宋牙是要緊的人,讓我們不能得罪他,要是知道你敢衝他使性子、發脾氣,一定會生氣——”,突然收了聲音,呆呆地瞧著滿臉是淚地縮在床角的慕容衝,半天才怔怔地問:“鳳皇,你怎麼哭了?”
慕容衝滿臉都是淚痕,眼睛、鼻子都紅了,頭髮也亂七八糟地結在一起,往日在燕國哪個貴婦見了都誇讚的中山王,這會兒就像剛從雨地裡鑽進屋的貓一樣,說不出的狼狽和難看。隨波有些心疼地俯身過去,鼻子快捱上慕容衝的額角了才止住身子,拿出帕子擦他眼角的淚痕,嘴裡溫柔地說:“怎麼了?呆在這裡這麼不開心麼?”
她正小心地擦著,慕容衝又毫無徵兆地流下淚來。突然而至的淚水帶著一點溫熱,滲過帕子溼了她的指尖。她有些惶惑地直起身子,發現慕容衝雖然在哭,眼睛卻還是大大地睜著的,瞳仁也像是受了驚嚇般洇散開來,在慘白色的小臉上顯得格外的大而且黑。她這才真正驚恐起來:“鳳皇,你到底怎麼了?”
慕容衝看了她一會兒,扭過頭去:“沒什麼,做了一個惡夢罷了。”隨波有些不信地追問了一句:“真的?”慕容衝突然不耐煩起來,大聲說:“我說了我沒事,你走開!我要換衣服了!”他這話一說,早就等在門外的宮人便一擁而入,準備侍候他起身梳洗,慕容衝卻不動,朝呆呆地站在那裡的隨波惡聲惡氣地喊:“我說了,你走開!我的事不要你管!”
隨波有些不知所措,宋牙瞧了瞧像頭小老虎一樣氣咻咻地瞪著隨波的慕容衝,嘆了口氣,向隨波行了個禮,道:“請小夫人先離開罷。”
隨波出了門簾,發現外面已是滿廊的陽光了。暮春的陽光開始有夏天的強烈,她吩咐人將廊上的細竹簾稍許降下一點,說“鳳皇不喜歡一屋子的暑氣”,然後倚著簷柱開始沉思默想。過了一會,之音沿著木廊一路小跑著來了,說:“賓徒侯、冠軍將軍的夫人來了。”
隨波聽後匆匆忙忙地跟之音走了。屋裡正由宋牙侍候著穿衣的慕容衝卻有些訝異:“她來做什麼?”想了想,扯過宋牙手上的獸面紋佩,自個兒往腰間胡亂一系,拔腳就往外走。才走了兩步便又回頭,惡狠狠地同垂目侍立的宋牙和其他宮人說:“昨晚的事,絕不許告訴我姊姊!”然後才追出去了。
慕容衝跑進隨波房間的時候,慕容垂的段氏夫人正拉著隨波的手在問長問短,瞧見站在門邊的慕容衝滿臉戒備之色,這個盛服打扮的貴婦人笑了一聲,一邊說“我們的鳳皇兒不是一向最齊整漂亮的麼?怎麼今天把臉也哭花啦?”,一邊環佩叮噹地過來,拉起慕容衝的手——慕容衝飛快地抽回了,將袖子往下一拉,抬頭大聲斥問:“你做什麼?!”
隨波臉都白了,又不敢呵斥這個弟弟,只是小聲地說了一句:“鳳皇!”段氏夫人滿不在意地笑了聲,只說:“看來鳳皇今天不高興見我呢!”隨波趕緊賠笑:“您說哪兒的話呀——”段氏夫人朝隨波行了個禮:“那我改天再進宮來瞧您吧。”說著站起身來,笑著問兀自怒目瞪著她的慕容衝:“下回我來的時候,鳳皇想要什麼?”
慕容衝瞧著她,臉色慢慢變得惶然,低下頭小聲地說:“母親……不,三哥,你能讓他派人入宮來見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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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氏夫人穿過賓徒侯府草木蕭疏的寬大庭院時,正見慕容垂坐在院中一把胡椅上用帕子在擦拭他那佩刀,身後還站了幾個垂手侍立的童子。察覺她來了,慕容垂也不抬頭,只停下手端詳那刀。雪亮的刀身在他低垂的臉上印出一道窄窄的白光,他聲色不動地問:“隨波如何?”
段氏夫人走了過來,嬌笑一聲:“隨波如何,現在已經不是當務之急了——”
慕容垂愣了一下,手上一顫,那帕子立刻斷作兩截,飄飄搖搖地落到地上了。他皺了一下眉頭,隨手將刀交給身後的童子,又將他們揮退了,才問:“出了什麼變故?”
段氏夫人來到慕容垂身邊,俯身低聲說了幾句。慕容垂有些驚訝地張了張嘴巴,半晌才說:“從前倒沒聽說苻堅還有這興致……這事你怎麼知道的?他自己說的?”
段氏夫人直起身子,笑:“他哪會同我說——您也不是不知道,這人雖說今年十三了,可是嬌縱得臉上一點也藏不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