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的出來!”
林子森深以為然的一點頭:“是,程武現在很可以獨當一面了。”
葉雪山一邊對冰激凌不以為然,一邊一口一口的吃,冰激凌太涼了,涼到讓他頭疼。林子森見他一邊吃一邊做鬼臉,但也沒有阻攔,繼續說道:“洋行那邊可是早就開門了,少爺這幾天不在家,我也沒等你,讓夥計們全開工了。”
葉雪山沒言語,是完全放心的態度。他認為林子森的頭腦非常夠用,只可惜脫不掉匪氣,上不得檯面。
林子森整晚都是一派和氣,沒提北平,也沒提顧雄飛。夜裡他照例是給葉雪山燒煙,葉雪山見他忽然轉了性,心中暗暗納罕,同時也鬆了一口氣。趴在床上側過臉來,他百無聊賴的打量著林子森;林子森穿著一件貼身小褂,前襟沒系,蒼白胸膛露在外面,面板很薄,骨骼粗大。
葉雪山看著林子森,想起顧雄飛,末了就隨口說道:“子森,你是不是瘦了?”
林子森扭頭對他一笑:“可能是。”
葉雪山說道:“多吃點。”
林子森放下手裡的煙扦子,跪在床上低頭繫了小褂紐扣。葉雪山笑道:“遮什麼遮,你還怕我看?”
林子森繼續燒煙:“怕你看了礙眼,不要我了。”
葉雪山啞然失笑:“你老大不小的,就不要說孩子話了!”
臨睡之前,葉雪山又道:“明天想著跟我要支票。大哥出了八萬塊錢。”
林子森伸長手臂,為他掖了掖被角:“好,記住了。”
葉雪山忽然起了疑心:“你怎麼不和我慪氣了?”
林子森低低的笑道:“管不住,不管了。”
葉雪山仰面朝天的閉了眼睛:“算你識相。”
林子森揚手關了電燈,然後在旁邊也躺了下去,臉上還慣性似的笑著。
他已經跟了葉雪山三年,時光易逝,轉眼就到了三十大幾的年紀,真不知道還能在這床上躺幾年。再一轉眼,他可能就四十多了。葉雪山一個漂漂亮亮的少爺,為什麼要和個半老頭子同床共枕?是圖他的人還是圖他的錢?
林子森思及至此,毛骨悚然,幾近絕望。如果讓他再經歷一場背叛與驅逐,他可真受不住了。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葉公館一片太平。林子森忙著洋行裡的事情,葉雪山落得清閒,由著性子大玩特玩,陀螺一樣團團亂轉。這天上午總算是回來了,進門就睡;林子森沒理他,只問汽車伕:“少爺都去哪兒了?”
汽車伕是個沒心沒肺的小夥子,樂呵呵的一口氣說出五六個地名,不是飯店就是舞場,不是舞場就是俱樂部,總而言之,吃喝嫖賭抽這五樁事情,是都幹全了。
林子森又問:“他都和誰在一起玩?”
汽車伕哈哈一笑:“那麼多的娘們兒,我哪數得過來?還有金先生一幫人,還有哈代先生。”
林子森隨手給了汽車伕一點錢,口中嘆道:“就怕少爺跟人學壞。”
汽車伕嘿嘿的樂:“不能不能,都是少爺帶著他們玩。”
林子森點了點頭,滿臉的憂國憂民,彷彿是要走了,臨走之前又來一句:“北平那邊的大爺,這一陣子沒來吧?”
汽車伕被他問愣了:“大爺?沒見大爺啊!”
林子森心裡不輕鬆,但是略略的有了數。心事重重的忙到下午,葉雪山醒了,睡眼惺忪的洗漱穿衣梳頭髮。林子森正坐在樓上書房裡研究賬目,忽然見他從門口匆匆經過,穿著一身筆挺西裝——這倒沒什麼出奇的,他雖然這兩年時常不修邊幅,但是並不缺少好衣服。出奇的是他居然把後腦勺上的短頭髮梳了個一絲不亂。
林子森放下賬本子,起身無聲的向外走。躡手躡腳的走到樓下,他停住腳步,就聽葉雪山正在客廳裡打電話,開口便道:“大哥,晚上有時間嗎?”
幾乎只停頓了一瞬間,葉雪山緊接著說了下去:“我想請你吃頓晚飯,昨天發現了一家俄國館子,那個——挺好的。”
再往下就是嗯嗯啊啊的片言隻語。葉雪山的語氣挺莊重,完全不是往日嘻嘻哈哈的樣子。林子森不再聽了,轉身上樓,自己都覺著腳步特別輕,水上漂似的,人都沒有根了。
葉雪山一本正經的出了門,夜裡十一二點才回了來。林子森坐在客廳裡等著他,見面之後先抽了抽鼻子,依稀彷彿是有一點酒氣,不過不重,大概也就是一兩口的量,想必只是淺嘗輒止,沒有真正的痛飲。
林子森開口笑道:“少爺可算是回來了,我正困的快要熬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