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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部分

皇帝微笑道:“罷了。文瀾閣校書的重任,也的確比御書房無趣的文事要緊。你既願意修書,就在那裡安心待著吧。御書房書佐女官之事,日後再說。”說罷虛扶我道,“平身。”

我站起身,感激道:“謝陛下恩典。”

皇帝起身,自向書案後坐了,賜我坐在下首的交椅上。御書房中墨香隱隱,茶依舊苦澀難言。皇帝細細翻閱著一本奏摺,我便拿起手邊的一冊詩經讀著。小簡見狀,忙拿了一盞琉璃燈放在我身邊。各自埋頭,竟似幼時與玉樞相對讀書的安寧靜好,又分明是我從未體驗過的愉悅淳美。

《詩》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102'

庭院中安靜明亮的燈光照得窗紙微微搏動。這一刻,我竟盼望司刑鄭新能晚些來。

酉時正,鄭司刑來了。鄭司刑年逾古稀,銀髮蕭然,須如鋼針。自從上一次在御書房與他交談過,我便深知此人馴如鴿,黠如蛇,深得皇帝的器重和倚賴。聽聞他數次請奏致仕歸老,皇帝只下書命他“強醫藥,起視事”。

鄭新向上拜過,我亦向他屈膝行禮:“經年未見,老大人風采不減。”

鄭新還禮道:“朱大人少年得意,風姿更勝往昔。”

皇帝笑道:“一老一少,老相識了。賜座,上茶。”於是我和鄭新對面而坐,三人一齊端起茶盞。皇帝道:“朕等這一日已有一年,鄭司刑快些說來。”

鄭新欠身揖道:“微臣遵旨。”說罷清嗓欲訴,卻聽皇帝已經忍不住問道:“那奚檜是何時緝拿到案的?”

鄭新道:“回稟聖上,是本月初六。本月初六一大清早,汴城府衙剛剛開門,便見一個破麻袋靠在門當邊。開啟一瞧,原來是一個傷痕累累的昏厥之人。此人甦醒後自稱奚檜。汴城尹陳大人將他送至刑部大堂。微臣一瞧,果然是奚檜。”

皇帝奇道:“這麼說此人並非刑部緝拿,而是被人扭送的?”

鄭新慚愧道:“臣無能。據奚檜言道,他易容改裝,浪跡江湖,以打卦謀生。上個月被一個將門豪奴識破,不及躲避,被人追殺至今。”

皇帝眸光一動,斜睨道:“將門豪奴?是誰?”

鄭新道:“請陛下聽微臣慢慢道來。那奚檜自言不知此人是誰,只看他身著縐綢襖子,身材粗壯,右手有一條刀疤,才猜測此人是將門豪奴。這豪奴率門客家甲將他驅趕到京城左近,終於將他抓住,一頓亂棍,就要打死……”我不覺坐直了身子。鄭新接著道:“當此危急時刻,一位女俠不知從何處飛臨,施展奇妙掌法擊飛了眾人的棍棒,提起他躍馬狂奔,直到城下。”

皇帝雙目異常明亮,顫聲道:“此女是誰?”

鄭新從容道:“當時是凌晨,天黑得很。奚檜藉著燈光看了她一眼,只說此女身著綠衣,容貌甚美,看不出年紀。”

皇帝欣喜道:“綠衣女俠,武功極高,容貌甚美,普天之下還有第二人麼?她說她要出宮去找尋真相,果然便找到奚檜了!”

鄭新遲疑半晌,銀鬚一顫,終是沒有開口相詢。皇帝像個孩子一樣振奮不已,過了好一會兒,才對鄭新道:“後來怎樣了?”

鄭新道:“那位女俠提著他到了城下,後面追兵甚急。於是從馬上取下爪鉤,蹬馬上牆,將爪鉤拋在城堞上。女俠回身提起奚檜,右手攀著鉤繩,腳下幾個起落,便上了城牆。她輕巧避開所有巡城士兵,從石梯下了城牆。奚檜說她腳步輕淺無息,行跡宛若鬼魅。女俠在城中尋了一口破麻袋將他裝起,他頓時動彈不得。那女俠將他丟在府衙門口,徑自走了。奚檜聽得外間全無動靜,便幾番掙扎著要爬出麻袋。然而他一動,便有一個極硬的東西像彈子一般飛來,不是打在他的腕上,便是打在他的膝頭。想是那女俠在旁窺伺,只要他意圖爬出,便發硬物打他的關節。因此他動了幾下,便不敢再掙扎。後來因傷勢太重,也無力再動,不久便昏了過去。”

我像幼時聽說書般,瞠目難言,撟舌難下,良久道:“他裝在麻袋之中,那女俠也能認清他四肢關節在何處?當真匪夷所思。”

皇帝道:“學武之人,對人身五臟六腑、四肢關節甚為了解,遠勝常人。有此手段,並不出奇。”

鄭新恍然道:“陛下聖明。微臣初聽奚檜此言,只是將信將疑。而且據衙役所言,當時府衙大門外方圓數丈之地,並沒有什麼細小硬物掉落。微臣去城外檢視,也詢問了當夜守城的兵士,都是一無所獲。於是微臣便想,若奚檜所言不虛,那豪奴一定會進城找尋他,臣便請汴城尹在巡城時留意一二。果然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