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笑著望著他:“願聞其詳。”
子安神秘地走回來,蹲在榻前,湊近孔明的耳朵:“前幾天費司馬從成都來,我從他的主簿那裡聽說,這回咱陛下做事,真與以前不一樣了。”
孔明眼睛亮了亮,往起坐直身子:“陛下?”
子安扶著床邊:“先生,聽說這次李正方剛一入京面了聖之後,陛下就曾密令向寵,把他監視起來啦。”
“哦?”孔明皺了皺眉:“還有什麼?”
子安想了想:“還說李嚴在成都,行動十分不便,陛下對他相當厭惡。先生你想,這次費司馬拿走了李嚴那麼多的證據,陛下一定得定他個死罪。”
孔明坐起身,子安忙將小寫幾搬開。
“子安,費文偉走了多少時候?”
“兩天多了吧。”子安扭著頭想想。
孔明掀開了搭在身上的薄被,匆匆下了榻。子安忙過來披上衣服:“先生,你要做什麼?”
孔明面色變成嚴肅起來:“子安,收拾東西,讓楊儀速召漢中各將佐軍議,我們馬上回成都,遲了就晚了。”
“先生,醫官說,你應該靜養,至少一個月……”
“來不及了,若不速回成都,恐怕李嚴性命不保。”孔明邊著衣邊輕聲說。
“先生!”子安還要問,孔明對著他擺擺手:“有些話,我在路上告訴你。”
“可先生才剛剛止住了紅。”子安有點惱怒。
孔明拍拍他的肩:“回成都,回到成都先生一定好好養病。你放心。速去傳令,不得有誤。”
最後八個字說得簡潔而硬實,讓人不能辯駁。子安只得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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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六章
漢中往成都的崎嶇山道上,一隊人馬疾速地飛馳著,沒有華麗的葆羽,沒有張揚的鼓吹,可是從中間那輛四馬車便可看出主人的高貴。一匹青馬從車前躍到了軍前,不時地急促地喊著:“輕著些,輕著些,小心坑,不要太顛。”
駕車的車伕使出了渾身的解數,那車輪一路滋呀呀唱著,躲著坑窪,繞過泥沼,向前疾行。
車中的孔明一手緊緊抓住了車幫,一手輕輕地扣在腹腕上,快速加顛頗,讓他系在腰間的佩玉相碰,發出急促而悅耳的聲音。
成都禁宮的垂恩殿上,劉禪就著御案翻看著費禕帶回來的東西。手指像是點燃了火苗,一開始,他伏在案上細細的審閱,忽然像發現了什麼似的,將那些文書抄起來,彷彿忽然就看不清上面的字跡似的努力辨別,急切的目光在字裡行間巡掃著,漸漸的,那黑黑的眸中也爆出了火光。
“混帳東西!!”
啪!
書帛像是散了的羽毛委頓於地,緊接著,御硯、硃筆、麒麟紋印符跟著蹦跳著飛了下來,有的摔得粉碎,有的發出聲聲脆響。
劉禪頭上的冕琉隨著擺動嘩嘩顫抖。他站起身,腳步凌亂地在御案前遊走,臉色漸漸赤紅,喘息聲也越來越急。
“老匹夫!”劉禪停了步子,又是一拳砸在案上。案下躬著身的大臣們都嚇得微微一震。
“竟敢置朕的江山社稷於不顧!置相父的軍國大事於不顧,玩弄權術,不知厭足……”劉禪咬著牙,眼睛裡的火光更紅了。
費禕向前一步,一揖到底:“陛下息怒,請速速降詔,著有司拿李平問罪議處。”
“問什麼罪?”劉禪抬起眼逼視著費文偉:“此等不忠不義之人,欺君誤國,敗廢綱常!傳旨問斬,夷三族。”
未等眾人回過神來,劉禪早已快步歸了御座,一霎時殺罰絕斷,一如成竹在胸的將軍。
“向寵!”
向寵出班叉手。劉禪直視著他,“速帶五百御林軍,齎旨捉拿李正方!”
沒有理會向寵的猶疑,劉禪已經把頭轉向了文班:“董允,你速帶人赴漢中,查抄李正方府邸,凡其黨羽親族,一併押解進京!”
朝臣們面面相覷,似乎不認識座上的人。往日裡總是帶著和善笑容的年輕皇帝,今日裡一臉的殺氣逼人。
蔣琬跨出一步,深揖到地:“陛下請暫息雷霆之怒,聽臣一言。”
劉禪略略轉了身子看住他:“公琰,何事啟奏?”
蔣琬的面上沉穩如水,眼睛深深的望住劉禪:“李平辦事不利,假公濟私,貽誤軍機大事,罪當論處,然,其亦為先帝託孤之臣,國之股肱,若夷族棄市,恐非待老臣之道。不如待丞相還朝,一併議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