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時,那小童胡炭卻自顧自背起書來,小手還不住地拉扯著騾毛:“……熔金之時,斬一身妄情邪想,使無患。口鼻觀心,心循天地,則圓明之體自現。心鏡朗然,神珠廓明,可以使諸相頓離,纖塵不染,心源自在。須知天物自有其性,而靈xx匯,非純淨靈臺莫得其準……俟紫煙落入丹鼎,寶氣縱橫爐室,咒‘上師秘法傳承百物應性知命,合身,疾!’撤丁火,噀丹精氣噴之,再四十九日,午三刻,開爐器成。”
長長的一段口訣,他記得一句不錯。那女子啞然,怔怔未已,聽小童又自行背起習練靈氣的咒明心經:“……氣運諸脈,節節寸進,補則當損之,寡而當益之,若滿池秋水,平流溪澗之下也。不溫不燥,不急不緩,是為正途。間或斷穴跳躍,或隔脈飛生,比如高崖飛瀑,鄰峰接流,此入魔之先兆,切勿急功而冒進,使身受冰炭煎熬。宜鎮意收束,守元玄關,鉛水七週返本,金液九轉還真……”
小娃娃口齒不清,把‘溪澗’念成‘雞澗’,把‘斷穴跳躍’念成‘斷穴叫躍’,只是除此之外,餘字一絲不差。這是女子一個多月前教給他的玉女峰靈氣執行口訣。難為胡炭在不識字的小小年紀,只記讀音,竟把拗口的一篇咒語給記得如此精確,不由得人不驚歎。
“到底是胡大哥的兒子。”那女子心想,”胡大哥這麼聰明的人物,生的兒子當然也不會差。”她呆呆的看著漢子的側臉,腦中閃過記憶中的面容,閃過那兩道溫和而睿智的目光。只是,眼前人再不是三月前那樣聰敏睿智的模樣了。
眼下,他就跟一個熟睡的嬰兒一樣,他的思想感情,他的記憶,已經被深深封藏起來。
女子閉上眼,心中泛起深深的愧疚,她在心中低聲道:“胡大哥,都怪我,是我害了你……”
她身前的漢子姓胡,叫作胡不為,西北汾州人士,託稱風水,專以招搖詐騙為生。胡不為心本善良,只可惜命運乖蹇,他在前年除夕時遭遇變故,家破人亡,只帶著幼子胡炭顛沛流離向南方尋求復生之藥,要解救愛妻。可誰知時運不濟,一路上遭遇了許多坎坷風波,背上一身惡損名聲,還引得黑白兩道江湖人物一路追殺。
女子名叫秦蘇,本是江寧府玉女峰的門下弟子。數月之前,胡不為在逃亡路上遇著秦蘇被奸人暗算欺侮,使計救下了她。當時秦蘇手足被制動彈不得,胡不為萬般無奈,只得揹負著她前往沅州尋找同門,哪知在郊外時,遇著了秦蘇的師傅青蓮神針。青蓮神針剛愎自用,聽信傳言,誤以為胡不為便是殺害她門下六名弟子的元兇,憤而出手,將胡不為的一縷精魂給強行拘攝封藏了。胡騙子便成了現下無知無覺的悽慘模樣。(詳見《亂世銅爐前傳》)
後來,秦蘇在押解途中尋得良機,偷偷放走了胡家父子,並與他們一同逃出沅州。因此時整個南方都陷入動盪之中,一行人別無他途,只得選了偏僻的山路,向北進發。
秦蘇是自小上山學藝,對人間之事極為陌生,一路上也不知鬧出了多少尷尬。買東西不知給錢,住客棧不挑地方,帶著老胡小胡進了兩三回黑店,虧得她法術不弱,又佩有防毒防迷的靈珠,幾次危難都能逃脫出來。如是,顛顛簸簸,在道上行了一個多月,秦蘇才慢慢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胡不為神魂缺損,無法言語思想,但身體運轉卻絲毫沒有停息,吃喝拉撒,一如往常。他此時便跟一個剛出世的巨大嬰兒一般,需要時時照料。秦蘇這三個月來什麼苦髒羞人之事全都做遍了,給胡不為洗澡換衣,服侍便溺,無一事不讓她羞急交煎。虧得她本就對胡不為生出暗許之意,又兼不明世事,所以才捱下了這麼些苦難。
相較之下,小胡炭倒好照料多了。小娃娃雖然年紀幼小,但自出世以來便多遭磨難,早就習慣了這樣居無定所的流離生涯。不哭不鬧,不挑吃喝,讓秦蘇很是省心。隨著相處日長,秦蘇對一應生活之事漸漸熟習,便有餘裕來教導胡炭的功課了。
三人在鼎州之時,秦蘇便開始教胡炭習字背書,一方面延循胡不為的教子方法,讓胡炭背誦《大元煉真經》上的咒語口訣,另一方面,按自身經歷,教胡炭《三字經》和《百家姓》,讓小童辨文識字。
小胡炭記心極佳,頗有乃父風範,幾個月強記下來,倒把《大元煉真經》上的咒語讀音背住了大半。也識得了一二百個文字,只是過完洞庭湖,沒有父親的誘騙,小孩童便不怎麼愛聽話了,每每讓秦蘇絞盡腦汁對付後才肯上當唸書,如不然,按著先前的進度,這整本經書早就該記誦完了。
從彎道拐到直路上來,日光驟然入目。秋日的晨陽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