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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火一刻也不熄滅。我聽章古巴大叔說過,野獸最害怕的就是火,不但狼怕,連老虎都怕。屋子裡的柴草燒完了,俺娘就跑到院子裡往屋裡搬草。燒著燒著,鍋上的蓋墊突然冒起了白煙,一掀鍋蓋,發現鍋已經紅了。我們光顧了燒火,竟忘了往鍋裡添水。我從水缸裡舀了一瓢水倒進鍋裡,只聽得滋啦啦一陣怪響,一股白氣直衝到房頂上去,把壁虎都衝了下來,掉到鍋裡燙死了。緊接著就聽到鍋裡一聲爆響,我家的鐵鍋爆炸了。俺娘哭起來:‘寶兒,鍋炸了,咱娘兩個用什麼煮飯吃呀……’我的心中充滿了對這東西的憤怒,那時候我還不知它是一匹狼。我說:‘娘,咱豁出去吧,反正鍋已經炸了,咱不能讓這個狗東西好過,烤不死它咱也要用煙嗆死它。’娘同意了我的意見。我們娘倆把一垛棉花柴都燒光了,積存的草木灰把鍋灶裡塞得滿滿的。我們把半年的柴草都燒光了,把那個烤糊了的破蓋墊也踩碎了塞進鍋灶。我們的鍋也燒化了,滿屋子煙氣騰騰,嗆得人喘不上氣來。我說:‘娘,差不多了。’娘拿起一把破扇子,使勁往鍋灶裡扇著風,沒燒透的草梗燃起青白的火苗,我知道這種藍白火熱度特別高,這也是章古巴大叔告訴過我的。後來草梗也燃完了,我掄起一張鐵鍁,猛地往鍋灶裡鏟去。鍁刃鏟到灶底上,一股熱灰從灶口飛出來。這東西不在鍋灶裡了。我說,娘,這個狗東西鑽到炕洞裡去了,而且百分之百是讓煙給燻死了。娘說,你怎麼知道它燻死了?萬一燻不死呢?我說保證燻死了,我天天研究《三國演義》,知道這火攻的厲害。我用面板堵住灶門,板外又頂上一塊捶布石。院子裡的風颳進我家,感到特別清涼,我家像個剛剛停火的大磚窯,堂屋裡熱,西間屋裡也很熱。我孃的炕就像熱鏊子似的,完全可以在炕上烙餅。炕上的葦蓆變成了黃|色,炕蓆下的墊草也焦糊了。我說娘您伸手摸摸您的炕,有多麼熱,那東西即便是銅頭鐵腿也活不了了。我說娘您到院子裡涼快一會兒,我來揭開炕洞看看這東西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俺娘還是不放心,她握著一把菜刀守在鍋灶旁,萬一那東西像孫悟空似的,掌握了避煙避火法,昏頭昏腦地往外躥,俺娘就會給它一菜刀。我搬走俺孃的鋪蓋,揭了炕蓆,抱走了鋪草。鋪草都酥了,一動就碎成粉末。我找了一把二齒鉤子,把炕面上的泥刨去,掀開了土坯。一股子嗆鼻的煙氣直衝屋脊。俺娘攥著菜刀,雙腿直打哆嗦。我掀開一塊土坯,看不到那東西;又掀起一塊土坯,還看不到那東西;我心裡撲撲通通亂打鼓。見了鬼了嗎?難道這東西變成青煙從煙囪裡飛走了嗎?又掀開一塊土坯,我看到這東西的尾巴了。我舉起二齒鉤子等待著,只要它一動,我就給它一下子,決不客氣。但是它一動不動,用二齒鉤子搗它也不動,我才知道它已經死了。我說,娘,它已經死了。俺娘攥著菜刀,晃晃悠悠地進來,問:‘在哪裡?在哪裡?’我伸手扯住它的尾巴,把它往外拽了拽。俺娘一看到它,叫喚了一聲,雙腿一羅鍋,就坐在了炕前地上。待了一會兒,俺娘問我:‘寶兒,這是個啥東西?’我想了想,說:‘娘,我看它是一匹狼……’”

一匹倒掛在杏樹上的狼(4)

老許說完了打狼經過,一時沒有人說話。眾人的眼睛一會兒盯著杏樹,一會兒又下移到狼身上。老許真不簡單,與咬人的惡狼鬥智鬥勇,最後取得了勝利。我感到他一夜之間變成了大人,跟我們拉開了距離。

“許寶,你是一個勇敢的少年,我回去一定要把你勇鬥惡狼的英雄事蹟往上彙報,你自己要有點思想準備。”我們的班主任陳增壽說,“許寶可以在家休息,其餘的人回去上課。”

陳老師往外擠去,有一些聽話的好學生跟隨著他往外擠。我看看王金美,看到她正在看許寶,我也看著許寶。許寶說:

“你們別走,咱們不是早就說好了嗎?‘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嗎?”

“我們不走,老許,”王金美說,“我們要好好陪著你。”

這時,杏樹下有人問:

“許寶,光聽你一個人吹,你娘呢?”

“俺娘到章古巴大叔家治傷去了。”

“是啊,”那人說,“你孃的傷,也只有章古巴能治好……”

“俺娘來了!”許寶激動地說,“俺娘和章古巴大叔一起來了!”

我們的目光越過土牆,果然看到許寶的娘與章古巴一起,從那條彎彎曲曲的小衚衕裡走了出來。

許寶的娘是個白臉長身的中年婦人,因為頭痛,雙眉之間捏出一個紫紅的印子,長年不褪,好像點了一個大胭脂。她說起話來細聲細氣,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