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大舌頭舔我的臉呢!’我端著燈,更仔細地把牆角旮旯都照了,什麼都沒有。‘您肯定是做了噩夢。’‘我還沒睡著呢,做什麼噩夢?’娘伸手摸摸臉,‘你試試,我的臉上還黏糊糊的呢!’,‘那肯定是您睡著了流出來的口水。’‘放屁拉臊,我會流出這樣的口水?’……
“我回到東間裡,看著月光很明地從窗欞間射進來,心裡想著那個用大舌頭舔俺娘臉的毛茸茸的大東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這時,俺娘又發出了一聲尖叫,比剛才那一聲還要可怕,我顧不上穿衣服就跳下炕,跑到西間房裡。俺娘哭著說,‘寶兒,寶兒,快快點燈……’我慌忙點著燈,看到俺娘用手捂著後腦勺子說,‘痛死我啦……痛死我啦……’我掰開俺孃的手,把燈湊近俺孃的頭,一看,不得了了!俺孃的後腦勺子上,有四個像豌豆粒那麼大的洞,上邊兩個,下邊兩個,洞裡流出了黑血,看樣子很深。俺娘將身體縮到炕角上,嚇得渾身打哆嗦。俺娘打著哆嗦說,‘寶兒,一個大東西,一個毛茸茸的大東西……我說有毛茸茸的大東西,你非說沒有東西……’俺娘被嚇壞了,我心裡也怕得要命,但是我一想,我是男人,如果我也怕了,那誰來保護俺娘呢?‘娘,你別害怕,我給您報仇!’我從房門上抽下門閂,緊握在右手裡。我左手端著油燈,右手舉著門閂,在屋子裡搜尋著。我搜遍了三間房子的每個角落,連牆角上的老鼠洞都伸進門閂去戳了,還是什麼都沒有。堂屋的門是閂著的,即便是真有一個毛茸茸的大東西,它也只能在屋子裡,可屋子裡什麼也沒有。‘娘,什麼也沒有。’‘有,一個大東西,毛茸茸的,嘴巴里溼漉漉的一股臭氣……’我心裡納悶,看來屋子裡有個毛茸茸的大東西是肯定的了,有俺娘後腦勺子上的四個黑洞為證,但是這個毛茸茸的大東西到底能藏到什麼地方呢?我心裡怕極了,不管它是個什麼樣的大東西,如果我能看到它,我心裡的怕還不會這樣大,可怕的是我看不到它,但它又確實存在著。‘狗東西,’我大聲喊叫著,‘我不怕你,我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你個狗東西挖出來!’俺娘縮在炕角上說,‘不是狗,不是狗!’我端著燈,在屋子裡大聲叫罵著,來來回回地走著,看樣子我很野,其實我是靠這樣子給自己壯膽呢,因為我聽章古巴大叔說過無論什麼樣子的猛獸,說到底還是怕人,如果你自己先草雞了它就撲上來把你吃了;如果你不怕,硬對著它走過去,它就灰溜溜地跑了……”
我和王金美交換了一下眼神。對,章古巴大叔的確這樣說過,而且是當著我們三個人的面說的。那是在去年杏子黃熟的時候,我們三個蹲在樹杈上吃杏子,章古巴大叔坐在樹下抽菸,許寶的娘蹲在一塊捶布石前,用一根紫紅色的棒槌槌打著一塊白布。遠處傳來布穀鳥持續不止的叫聲:咕咕咕咕,咕咕咕咕;近處是許寶孃的不緊不慢的捶布聲,嘭—嘭—嘭—,嘭—嘭—嘭—;空氣裡滿是麥子花的清香氣,混合進杏子的香甜和菸草的辛辣。章古巴大叔仰臉看著我們說:這三個孩子,處得真是義氣。許寶娘說:俺寶兒孤兒一個,沒有朋友怎麼行?所以我再窮,這棵樹上的杏子一個也不去賣,讓孩子們吃。這兩個孩子長大了,沒準就是俺寶兒的左膀右臂。章古巴仰臉看看我們,堅定地說:我信!就是那天章古巴大叔給我們講了許多東北大森林的故事,給我們講了人跟野獸的關係,還給我們講了狼的故事。章古巴大叔說狼雖然兇惡,但全身都是寶,即便是在關東,誰要能打到一匹狼,也要發筆不大不小的財。許寶問:在我們這兒,誰要能弄到一匹狼,是不是要發大財?章古巴大叔說:那是肯定的。許寶說:你們等著吧,我一定會打到一匹狼!許大娘對章古巴大叔說:這孩子,看閒書看痴了,就喜歡說一些魔魔道道的話。
“我實在是有點累了,就把燈掛在門框上,一屁股坐在了門檻上。這時候,我的目光一斜,天哪!有兩隻綠油油的眼睛,在黑洞洞的鍋灶裡閃爍著。我不由地大叫一聲:‘娘,我看到了!’我舉起門閂,在鍋灶口揮舞著,嘴裡呀呀地叫喚著。這時,俺娘也從炕上跳下來,問:‘在哪裡?在哪裡?’‘在鍋灶裡!’俺娘搬過一塊麵板,堵住了鍋灶口,還用身體死死地頂住面板,生怕這東西跑出來。‘怎麼辦?寶兒?’我想起了《三國演義》,諸葛亮動不動就用火攻,點火,放煙,燒不死也燻死了。‘火攻,火攻!’我點燃了一個草捆,讓火燃得很旺了,然後讓俺娘把面板猛地撤了,我把熊熊燃燒的草捆猛地戳進了鍋灶。我找到那根俺娘用來捶布的大棒槌攥在手裡,在灶門口等待著,只要它敢往外鑽,我就一棒槌砸破的它的腦袋。俺娘忍著頭上的痛,不停地往鍋灶裡續草,讓灶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