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翹急忙扶住她,勸慰道:“鍊師,你千萬要保重身子。”魚玄機急吸了幾口氣,才道:“綠翹,你也猜得到是他,對不對?”綠翹遲疑不答。
魚玄機道:“我真是糊塗,我早該想到的!”綠翹道:“鍊師不要太介懷了,也不一定就是李……做的。”她突然意識到魚玄機不願意聽到這個名字,及時將後面的字吞了回去。
魚玄機一時間激動起來,堅決地道:“是他!肯定是他!從鄠縣到長安,這一路,我感覺到他就遊蕩在我附近……”又道:“上次裴家娘子的銀菩薩失竊,就有人在咸宜觀外見過他。”綠翹驚愕異常,道:“原來是他想陷害咸宜觀,難怪一計不成……”
一語未畢,國香已然蹦跳著踏進大門,問道:“魚姊姊,你和綠翹在談誰呢?”魚玄機一驚,勉強鎮定下來,只搖了搖頭。國香又道:“我們趕緊走吧,裴姊姊正在外面等著你呢!”魚玄機輕輕嘆了口氣,向綠翹搖了搖頭,便與國香一道離去。
綠翹目送她們走遠,這才掩好大門。突然,她想到了甚麼,急忙往屋裡跑去,只是因為腿瘸十分費勁。倏地腳下一滑,便摔了一跤。她掙扎著爬起來,剛剛站直,又因為身子沒有站穩而摔倒在雪地裡。她捶打了幾下自己不爭氣的腿,眼淚禁不住地流了下來,悽愴而無所適從的樣子,在寒風雪地中顯得格外楚楚可憐。
第五章 美人醉
“美人醉語園中煙,晚華已散蝶又闌。”走在大街上的時侯,魚玄機突然想起來李賀的這句詩。美人醉,表面如此優雅浪漫的名字,背後卻是冷冰冰的死亡意味。於她而言,更是牽連著太多的回憶。她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緒的世界裡,傷感與哀愁清晰地寫在臉上,就連裴玄靜和國香也不忍打擾她。
不知道何時,李近仁悄然走到了她身旁,關切地問道:“鍊師沒事吧?”魚玄機搖了搖頭,道:“我已經知道你是清白的了。”李近仁道:“噢?是不是裴家娘子又發現新的線索了?”魚玄機有些詫異他的平靜:“你好像一點也不意外。”李近仁淡然道:“有甚麼好意外的,我本來就是清白無辜的。”魚玄機看了他一眼,低下頭:“之前多有得罪,實在抱歉。”李近仁道:“這沒甚麼要緊。”頓了頓,又道,“一直來不及對鍊師說,我這次回江東,託名醫為鍊師開了些藥,已經交給綠翹了,鍊師身上那些舊傷……”魚玄機道:“不礙事。”又謝道:“費心了。”
沉默良久,李近仁才遲疑道:“鍊師託的那件事我也問了,綠翹的腿傷到了筋骨,時間又拖了這麼久,恐怕是治不好了。”魚玄機神色黯然,嘆息道:“綠翹為了救我才弄成這樣。她還這麼年輕,卻要瘸腿一輩子。是我害了她,我實在有愧於她。”李近仁溫言道:“鍊師並沒有害她。愧疚的人也不該不是鍊師,而應該是李億的夫人裴氏。”
魚玄機一時默然。對於這個女人,她實在有太複雜的情感,她本該恨她的,正是因為她,才使得昔日的纏綿密意、宛轉柔情盡付於流水,使得自己與所愛的人天各一方,相愛不能相守。可是說到底,裴氏又有甚麼錯呢?她雖然出身名門,門楣顯赫,歸根結蒂不過是一個想要留住丈夫心的可憐怨婦。她的惡語、她的狠毒、她的棒打鴛鴦,不過是為了不讓別的女子來分享自己名正言順的丈夫而已。如果真的有錯,那就是老天爺錯了,讓她與李億相逢得太遲了。
忽不知怎的又想起五年前一日與李億一道打完馬球后到慈恩寺戲場看合生戲的情形。合生戲是長安極為流行的歌舞戲劇,只有一生一旦二人表演。那一場戲中,生、旦分唱道:“今生今世花同命,漫只說鴛鴦交頸,好與你割臂同盟一寸心。偶然相見便勾留,身世茫茫萬斛愁。同是飄零同是客,青衫紅袖兩分頭。”當日李億還評點說,這戲最妙之處,就在“偶然相見便勾留”一句,恰似他二人當年初逢於崇真觀的情形。
李近仁不知她正情懷渺渺,見她沉思不語,以為是思及溫庭筠一案,便問道:“鍊師已經猜到兇手是誰了,對嗎?”魚玄機道:“我只知道有一個人有美人醉。”李近仁道:“美人醉?”魚玄機道:“是一種奇藥,我曾經跟你提過的。”李近仁道:“嗯,我還記得。”魚玄機意味深長地看了李近仁一眼,二人再無話說。
李梅靈幾次想要與國香走到一起,都被李可及拉住。他反覆考慮後,還是悄悄問道:“公主,他們有沒有問你關於美人醉的事?”李梅靈道:“有啊,國香問過了。”李可及心中一涼,著急地道:“那公主是怎麼回答的?”李梅靈道:“當然是說我找韓宗劭要過一些,然後給你了。”李可及後悔莫及地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