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用炭條描過的眉,只覺得羞愧欲死,人家的眉看不出任何描畫的痕跡,卻自自然然秀逸飛揚,弧度巧妙絕倫,既不粗獷,又不女氣。
眉下的雙眸像是溪水下最晶瑩剔透的石子,不過分灼目且有水波瀲灩,又似貴婦人頭上的琉璃釵,略一轉動,便流光溢彩。
之下的鼻子,隆起的高度也是恰到好處,太高了會讓人覺得突兀生硬,太低了又缺乏英氣。
春花又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五官中她最滿意的便是自己的嘴,小巧精緻飽滿紅潤,雖然比慕姑娘略嫌不足……但此刻跟這男子比起來,她又起了自卑。那唇的線條怎麼可以那樣柔軟柔和?那顏色怎麼可以那樣美好,深一分便嫌紅,淺一分便覺蒼白,唯有梢頭盛放到極致的桃花堪可比擬一二。那唇角微微揚起,分明沒有笑,卻讓人看了不自覺地便心情舒暢。
“姑娘,請問……”男子已然緩步來到近前,輕輕開口詢問。
春花只覺得一顆心簡直要從腔子裡跳出來了,及忙伸手捂住胸口,手裡提的洗衣籃猛地向溪水中落去。我的娘喲,這聲音也太好聽了!她在腦中搜尋良久,終於發現,沒有合適的語言來形容。
“姑娘?”男子語音微微上揚,抄手接住了洗衣籃,向她一遞。
春花臉上爆紅,伸出去的手也微微顫抖,眼睛迅速低下一掃,又是一震,這男人的手整潔、修長、白淨,粉紅的指甲修剪的整整齊齊。相比之下自己的手竟粗笨的像是胡蘿蔔!她飛快地接過籃子,把雙手藏在身後。
“姑娘?”男子微微含笑。
春花越發顯得窘迫,有些不連貫地道,“啊,怎……怎麼啦?你……你找誰?”
“請問姑娘,這是什麼地方?這裡可有一位姓慕的姑娘來過?”男子仍是從容不迫的笑著,但不知怎的,春花竟覺得他提到那個“慕”字的時候,有著小小的緊張不安。
“我們這裡是劉家屯,我們幾乎全村都姓劉,”春花大大喘了幾口氣,說話流利了起來,其實她原本便是村中口齒最伶俐的姑娘,“我,”她微微垂首,笑得幾分羞澀幾分忸怩,聲音卻異常大膽,“我叫劉春花。”
“劉姑娘,你好,”男子微微頷首,禮貌周到,“請問,你有沒有見過一位姓慕的姑娘?”
劉春花只覺得這聲音越聽越好聽,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不停地聽下去,眼珠轉了轉,露出一個自以為很美的笑容:“你說什麼?”
男子笑意仍舊不變,聲音仍舊柔緩好聽:“請問姑娘有否見過一位姓慕的姑娘?她叫慕清妍。又或者,她女扮男裝,名字叫慕青。十六七歲年紀。她是個很特別的人,看起來或許有些冷清,但心腸最是柔軟,那雙眼睛很特別,與別人比起來異乎尋常的清澈。”
“嗯……”劉春花已經知道他說的是誰,但還是故作思索的道,“還有什麼別的特點沒有?”
男子輕輕嘆了口氣,眉宇間籠上淡淡輕愁:“她懂得醫術。姑娘,若你見過她,請告訴我,對我來說,她,很重要。”
見他微微蹙眉,劉春花覺得自己的心也被揪緊了,實在有些不忍心,於是抬手一指:“你看那裡,慕姑娘就住在那裡。不過……”
“不過什麼?”男子剛剛飛揚起來的眉忽又收緊,帶了些微緊張,急忙追問。
劉春花緊緊抿了抿唇,有些不忍:“慕姑娘好像受過很重的傷,容貌已經毀了……”她心裡暗含了幾分忐忑與期待,慕姑娘的臉若是沒毀自然是極美的,可如今麼,卻連村裡最醜的姑娘也比不上了,若這男子是喜歡美人的,那麼,自己相貌也不差啊!
男子卻輕輕撥出一口氣,似是放下了心頭一塊大石,那些緊張慢慢消散:“只是如此?她平安便好,其餘都不重要。”
劉春花的心立刻顫了顫,覺得面前男子的身影似乎又高大了些,不在乎容貌,那麼他在乎的便是慕姑娘這個人了,慕姑娘真是幸運!不過,還是很可惜,“但是……”她猶豫半晌,還是決定說出來比較好,省得男子乍見之下會傷心,“她的腿也不能走路了……”她有些不敢去看男子神色,生怕看到他傷心難過的表情,那樣,她的心也會痛。
“啊?”男子短暫一聲驚呼,腳尖一點,便一片雲似的輕飄飄向著慕清妍的院子飛去。
劉春花還沒從傷心中掙扎出來,便覺眼前一花,淡青影子一閃,那俊逸出眾的男子便已不見,轉頭望向東南方,果見那男子已在慕清妍院外,只是不知為何,腳步卻已踟躕。
“喂,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