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妍叫老章停下車子,微笑道:“大叔,就停在這裡吧,我不走了。請您幫我賃一間屋子可好?”
老章雖然疑惑,但一路走下來,也覺得這小相公為人甚好,便將馬鞭子掖在後衣領裡,進入村子和人交涉,不多時笑呵呵走回來,道:“小相公,說好了,兩個月半串錢,管吃住,就是那家,一對老夫婦守著一個兒子,跟我家一樣!”
慕清妍搬進去,姓劉的老夫婦和他們二十多歲的老兒子劉成十分熱情。她又留老章住了兩日,臨行算清了路費,又將她預留銀子和藥方的事悄悄說了,老章感激的連話也說不出來,紅著眼睛跪下去重重磕了三個響頭,這才灑淚而去。
已經臘月,天寒地凍。劉成冒寒山上打柴,劉翁劉媼便在家中織草鞋。慕清妍偶爾自己驅動小車出去採點藥材回來,劉成有時也會順手採些枯了的草藥回來送給她。
六家一共三家房,騰給她一間,一家三口擠了一間,中間的堂屋是灶房、飯廳、勞作間的集合體,便沒有空餘地方存放慕清妍的藥材。為此劉媼頗有微詞,按照她的意思,應當讓劉成和慕清妍住一間房的,多虧慕清妍見她臉色不善,多加了半吊錢,她念及給兒子討媳婦的聘禮又多了些,便不再嘮叨,但對於慕清妍終日無所事事擺弄那些藥草,還是頗有微詞,直到她傷風發熱起不來床,為止。
山村中沒有大夫,若要請郎中還要跑十幾里路去鎮上,平素山裡人生了病,多半熱熱喝兩碗薑湯,然後捂上兩層棉被髮汗,一般也就好了,誰知劉媼這一次病勢沉重,薑湯灌了足有一鍋,仍舊不見絲毫起色。
劉翁急得直搓手,偏巧劉成上山打獵,三兩天還回不來。
劉媼病的七葷八素,淚水漣漣的交代後事,慕清妍聽了又好氣又好笑,選了幾種藥草煎了送過去,劉媼只吃了一次,便已經大見好轉,吃了第二次藥便痊癒了。這一下她再不敢小看慕清妍,但也認為事有湊巧,到村中把幾個有宿疾的老人拉了來,讓慕清妍一一診治。
慕清妍並不推脫,俱都對症下藥,每人都有所好轉,一時間“神醫”名聲便傳了開去。
轉瞬冬去春來,慕清妍已經露出了自己經過偽裝的真容,山民們感激她無償看診,特意擇地給她建了四間房,東面的一明一暗是起居室,西面的明間看診,隔間是藥房。外面一圈籬笆,院中種著一些藥草,大匾裡曬著各種野花。
十里八村,看不起病的山民都慕名而來,滿意而去。
村中人都知道這位女郎中也識文斷字,在她閒暇時便將自家淘氣兒郎送過來認幾個字,或者幫著整理藥材。
這不到半年的時間,慕清妍便創出來好大名聲。山村中有些人在鎮上做長工,東家偶有疾患,一時難以痊癒,他們便推薦了慕清妍,這些財主為了自身安康,自然捨得下血本,何況果真藥到病除,因此那診金便流水般送了來。此外,有一戶做藥材生意的財主還主動搭線,給慕清妍低價送藥材。
往日僻靜的山村,因了女神醫的到來也日漸熱鬧起來。
這一日,村中來了一位特別的客人。這半年來,來此的外人多半都是求醫,像這人這樣遊山玩水意態悠閒的,還是第一個。
村女春花洗完一籃衣服剛剛直起腰,便看到一角雨過天青色的衣袂一閃,本來這般顏色是慣常見熟了的,但此刻一見不知怎的,一顆心竟砰砰亂跳起來。
什麼樣的衣衫,配什麼樣的人!
雨過天青色衣袂在樹叢後一晃,一個挺拔的人影便從軟絮輕雲一般的綠樹紅花間款款走了出來。
那碧藍的天空、輕軟的白雲、翠綠的草木、繽紛的花朵,在這人出現的一剎那都失了色。
他的身姿比溪邊的柳還要柔軟,比慕姑娘屋後的綠竹還要挺拔,分明逆光而來,那片燦爛的陽光卻在他背後黯然失色。
春花只覺得自己兩腮都有一團火在燒,忍不住便去看那張臉,看那樣的風神該配怎樣俊美的一張臉。
抬眼的一剎那,只覺得腦中轟然一響,緊跟著眼前便是一片刺目的光亮,雙眼忍不住流下淚來,這樣的男子該是天上掉下來的吧?
她忍不住揉了揉雙眼,生怕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
然而,再入眼的,還是那個人!
他的面板竟比女子還要白,白之上又透著微微的粉,比以往所見的貴婦人身上佩帶的玉還要晶瑩光潤。臉型柔和如同剛煮熟的去了殼的雞蛋,圓潤飽滿處便似三月裡枝頭上即將綻放的桃花,線條收束處又似春蠶口中吐盡的最後一口絲。那兩道眉黑漆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