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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部分

……

兒子的江山保住了,她的聖母皇太后的地位也保住了。雖然如此,作為一個年輕的女人,沒有丈夫的歲月畢竟是孤苦的,尤其是在這個一日將至的清晨,人間所有的夫妻都在鴛鴦被中擁抱的時候,她卻一人孤零零地躺著。她最怕這時醒過來,但偏偏每天這時她又都要醒過來。回憶以往的甜蜜日子,能夠暫時給她以溫馨,但很快,寡婦的煩惱鬱悶便會佔著上風。她想起這一輩子就要永遠這樣孤孤單單地生活下去的時候,龍鳳繡被所象徵的至高無上的地位權力,便再也不能填補她內心深處的寂寞空虛。每當這時,她甚至後悔當初不該費盡心思去招惹皇上的注意,去討得他的歡心。

咸豐元年冬天,初登皇位的咸豐帝向全國下達選秀女的詔命:凡四品以上滿蒙文武官員家中十五歲至十八歲之間的女孩子,全部入京候選。慈禧太后那拉氏那年十七歲,父親惠徵官居安徽皖南道員,正四品銜,各方面都在條件之內,家裡只得打點行裝,準備送她進京。正在這時,惠徵得急病死了。那拉氏上無兄長,下無弟弟,僅僅有一個十三歲的妹妹,寡婦孤女哭得死去活來。當時官場的風氣是,太太死了,弔喪的壓斷街;老爺死了,無人理睬。惠徵居官還算清廉,家中並無多少積蓄,徽州城又無親戚好友,一切都要靠太太出面,四處花錢張羅。待到把靈柩搬到回京的船上時,身上的銀子已所剩無幾了。

這天傍晚,靈舟停在江蘇清江浦。正當暮冬,寒風怒號,江面冷清至極。舟中那拉氏母女三人眼看家道如此不幸,瞻視前途,更加艱難,遂一齊撫棺痛哭。悽慘的哭聲在寒夜江面上傳播開去,遠遠近近的人聽了無不憫惻。突然,一個穿著整齊的男子站在岸上,對著靈舟高喊:“這是運靈柩去京師的船嗎?”

“是的。”船老大忙答話。

那人踏過跳板,對著身穿重孝的惠徵太太鞠了一躬,說:“我家老爺是你家過世老爺的故人,今夜因有要客在府上,不能親來弔唁,特為打發我送賻銀三百兩,以表故人之情,並請太太節哀。”

從徽州到清江浦,沿途數百里無任何人過問,不料在此遇到這樣一個古道熱腸的好人,惠徵太太感激得不知如何答謝才是,忙拖過兩個女兒,說:“跪下,給這位大爺磕頭!”

那拉氏姊妹正要下跪,那人趕緊先彎腰,連聲說:“不敢當,不敢當!我這就回去覆命,請太太給我一張收據。”

惠徵太太這時才想起,還不知丈夫生前的這個仗義之友是個什麼人哩,遂問:“請問貴府老爺尊姓大名,官居何職?”

那人答:“我家老爺姓吳名棠字仲宣,現官居兩淮鹽運使司山陽分司運判。”

惠徵太太心裡納悶:從沒有聽見丈夫說起過這個人。她一邊道謝,一邊提筆寫字:“謹收吳老爺賻銀三百兩。大恩大德,容日後報答。惠徵遺孀叩謝。”

那人收下字據回府覆命。吳棠一見字據,大怒道:“混賬東西,這賻銀是送到殷老爺家裡的,怎麼冒出一個惠徵來了!這惠徵是誰?”

聽差慌了:“老爺不是說送到運靈柩去京師的那隻船嗎?我聽到哭聲,又問是不是到京師去,說是的,我就送去了,她們也收了。”

吳棠冷笑道:“好個糊塗的東西,天下哪有不愛銀子的人!你送她三百兩白花花的銀子,她還會不收嗎?你問過她的姓沒有?”

聽差辯道:“小人想,世上哪有這等湊巧的事,都死了人,都運到京師,又都在這時停在清江浦。所以小人想,這不要問的,必定是殷家無疑。”

吳棠發火了,拍著桌子嚷道:“你這個沒用的傢伙,還敢這樣狡辯?你趕快到江邊去,把三百兩銀子追回來,再送到殷家的船上去!”

“去就是了!”聽差答應著,心裡仍不大服氣。

“慢點!”側門邊走出一個師爺來,向聽差招了招手,然後對吳棠說,“老爺,我剛從江邊來,知道些情況。”

“你說吧。”

“收到銀子的這一家是滿人,主人原是安徽的一個道員。這次進京,一是運靈柩回籍安葬,一是送女兒進宮選秀女。老爺,”師爺湊到吳棠的耳邊,小聲說,“這進宮的秀女,日後的前途誰能料定得了?倘若被皇上看中,那就是貴妃娘娘了。到那時,只怕老爺想巴結都巴結不上哩!三百兩銀子,對老爺來說算不上一回事,但對這時的寡婦孤女來說,則是一個天大的人情。既然銀子已經送了,老爺不如干脆做個全人情,以惠徵故人的身份親到船上去看望一下,為今後預留一個地步。”

吳棠想想也有道理。三百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