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公鎮。”
席停雲抬眸。
霍決道:“瑾公在此亡故。那時兵荒馬亂,他的親信把他草草葬在此地。南疆王后來尋到了他的屍骨,不想驚動,所以並沒有改葬他處。”
32、波瀾不驚(一)
傍晚,瑾公鎮,燈火如龍,路人如川。
席停雲拿著傘跟在霍決身後,任由路人夾在他們中間,絲毫不怕跟丟。霍決的辮子別無分號,即使隔著一大段路也能看到它傲然聳立在人群中。
浮在大片頭頂上的辮子進了街邊酒家。
席停雲剛走到大門,就聞到飯菜香湧出來,勾得肚中饞蟲哀鳴不已。
堂中滿座。
鶴立雞群的辮子不見了,只看到紅衣一角飄然消失在一樓至二樓的樓梯口。
席停雲到二樓,覺得氣氛有些不對頭。
若說一樓是波濤洶湧的大海,二樓便是萬里無雲的天空,安靜,死寂。窗戶大咧咧地開著,對面屋角突兀地翹出,形狀難以描述,像埋伏的刺客,又像刺客藏在衣袖裡的匕首。
席停雲剛轉身,就聽到咿呀一聲,緊閉的包廂門突然齊齊開啟,暗箭如流星般疾射過來。他心中一驚,身體飛快地躍起,只聽篤篤篤數聲,暗箭釘在那一頭的牆壁和木柱上。他在空中一個翻滾落在窗邊,反手拍窗,身體縮成一團,正要躍出,就趕到背後一陣冷風襲來,刺得他背脊一涼,人下意識地轉了個圈,手指抽出兩個銀針射過去。
叮叮兩聲,銀針擊在刀面上,飛彈開來。
席停雲趁機看清來人模樣。是個五十來歲的虯髯大漢,雙手各持一把短刀,雙目炯炯有神,在昏暗中熠熠生輝。
這樣的打扮倒叫他想起一個人來。
“神目刀王?”席停雲吃驚道。
刀王提刀一陣搶攻,“算你做個明白鬼!”
席停雲之所以吃驚,是因為這位刀王原本是綠林中數一數二的獨腳大盜,後受朝廷招安,轟動江湖。只是招安之後,他在江湖便失了訊息,很多人猜測他並不是受了招安,而是遭了毒手,只是他一向獨來獨往,無人跑去求證,此事遂成江湖一謎。沒想到這位行蹤成謎的大盜竟會在此出現。
他腦海中掠過許多疑問,隱隱覺得此事蹊蹺得很,卻茫然找不到頭緒。
“前輩何以偷襲在下?”席停雲狼狽地鑽入桌底。
刀王一刀劈下,桌裂成兩半。
席停雲連滾帶爬地跑到另一張桌下。
“難道只許你們追殺我們,就不許我們反客為主嗎?”刀王不等他跑到其他桌下,乾脆將二樓所有的桌子都砍了個一乾二淨。
席停雲愕然道:“前輩何出此言?”
刀王道:“少裝蒜!”
他脾氣極大,被追殺了這麼久,心裡窩著的火氣幾乎可以燒掉一整座房子,自是不管席停雲如何辯解,只管砍人。
席停雲有苦說不出,腳步有意識地朝窗戶的方向挪去。二樓鬧出這麼大的動靜竟然沒有引起一樓的注意,可見一樓定然也埋伏了對方的人,所以,從窗戶逃跑應當更加安全。
刀王似乎看出他的想法,突然掄起一把短刀朝窗戶射去。
席停雲一個激靈,原本向前衝的身體硬生生地折回,饒是如此,仍慢了一步,短刀劃破肩膀一道口子,功德圓滿地朝窗外飛落。
席停雲後背貼在牆上,用力地吸了口氣,看著刀王揮刀劈來,心中一片淒涼。他想象過自己的死亡,沒幾個好下場,卻從未想到竟然如此的不明不白。
眼見刀鋒離自己的越來越近,他的心情反倒平靜下來。也罷,他這一世,處處身不由己,若能死去,反倒是個解脫。
他緩緩閉上眼睛,卻沒等到刀鋒入肉的疼痛,而是聽到面前叮得一聲脆響,緊接著是刀王的暴喝聲。“來者何人?”
席停雲睜開眼睛。
刺目的紅衣,張揚的沖天辮,筆直的長槍,還有淡然自若的背影。他左手拿著把短刀,正是刀王丟出去的那一把。
“霍決。”
兩個字,卻令席停雲的心莫名地安定下來。不是適才陷入絕境的心如死灰,而是大難不死的平靜。
“你終於親自出馬了,也好!”刀王哈哈一笑,左手一翻,竟然又摸出一把短刀來。
霍決丟開短刀,挽了個槍花。
刀王出手!
刀如浪花,
刀王的武功在江湖中已處於一流高手的頂尖,天下少有敵手。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