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院子,一抬頭卻看到方初靜靜地坐在門口冰冷的石階上,仰著頭,專注地望著夜空。
一彎弦月掛在半空,星輝閃爍,浩渺的繁華。
寒冷的冬夜,呼吸之間隱約可見淺淡白霧。
他就坐在那裡,似乎感覺不到冷,神色說不出的從容。
方初收回目光,微笑望著我,“今晚的星星好多,好漂亮,錢錢,陪我看會星星好不好?”
我怔了一下,半晌沒有動彈。
他神態柔和,拍了拍身側的位置,“過來坐,我們好久沒有一起看過星星了,現在A市汙染越來越嚴重,這樣的星空,基本上已經很少能看到了。”
我依舊一動不動。
他託著下巴,笑吟吟看著我,“怎麼了?不想坐一下嗎?你身上好大酒氣,喝了酒?”
深吸口氣,我扯了扯嘴角,“實驗第一階段結束,就和實驗室的幾個人出去慶祝了一下。”
他聲音溫和,“這幾年你變化很多,至少學會籠絡人心了。”
我走過去,在他身側稍遠一點的地方坐下,掏出根菸點上,“人總要長大的。”
他看我一眼,從我的煙盒裡抽出根菸,看了一下,“不是從前的牌子了,不過還是長支的,過濾嘴也還是白色。”
“這煙盒漂亮,味道也還好。”
他低笑,“你這點倒沒變,還是不管什麼時候都喜歡漂亮的東西。”
我不說話,吸了口咽,緩緩吐出白霧,飄散在冬日的夜空裡,說不出的蒼茫。
他把玩著手裡的煙,有些漫不經心,“那個Dianel,也很漂亮吧?”
“嗯?”
他嘴角噙笑,“不過說真的,好像你身邊轉悠的,不論男女,一直都是些比較漂亮的人呢,肖兒,鳳九,趙錢,秋水,王路,還有那個吳瓊,甚至是喬笑。”他轉頭看住我,眼底眸光瀲灩,“所以我猜,你的那個Dianel應該也差不到哪兒去。”
我頭有些暈,抬手彈了下菸灰,神色極盡平淡,“說這些有意義?”
“的確沒什麼意義。”他笑,身體後傾,雙手撐著臺階,仰頭看天,“可能是今晚的星空太漂亮了,所以說話也跟著有點潮。錢錢,還記得嗎?七年前的那晚,我們坐在山頂的觀星臺上看到的星星,也像今晚這麼漂亮,不,應該比這更漂亮才對。”
我望了望天,嘆息一聲,“方初,有什麼話,你還是直說的好。”
他淺笑,眉目盈盈看著我,“我是在直說呀?難不成你還以為我在跟你繞什麼彎子?錢錢,你就這點最不好,自己彎彎肚腸太多,就總以為別人也和你一樣,我們之間,簡單一點,難道不好?”
我挑眉,“你覺得你方少爺可以是簡單的人?”
他坐直,無辜攤手,“為什麼我就不能簡單?在你眼裡,我就那麼複雜?”
他目光灼灼,讓我覺得老大不自在,不自覺地別開目光。
他卻突然握住我的手,掌心帶著淺淺的溫度,不像我的手,冰一樣涼。
方初聲音溫柔,就勢把我拉在懷裡,下巴抵著我肩膀,“錢錢,為什麼你和我就不能簡單相處呢?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肯相信我的誠意?為什麼你要總是對我存著質疑?你是愛我的,難道不是?不要嘴硬,我能感覺到你的心跳,你的心跳告訴我,你還愛我,很愛。”
我一動不動,心情卻突然無比平靜,額頭抵著他胸口,輕輕嘆息,“方初,我真的累了,你就放過我,好嗎?”
“是你不肯放過你自己。錢錢,如果你不囚禁你自己,就沒有人能真正囚禁的住你。
你學的是心理,而且還是很有成就的心理學家,難道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如果不是對我還有感情,你會覺得累?既然還愛我,為什麼我們不能好好相處?
是覺得虐待自己很開心?還是你覺得折磨我會覺得快樂?錢錢,你折磨我折磨的,還嫌不夠嗎?
我們會老的,真的會老的,我們已經失去了六年的時間,人生還能有多少個六年?
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我是人,也會變的,我不可能一直在原地等著你回頭,也不可能一直守著一份無望的愛,我等了一個六年,不見得還會繼續再等下一個六年。
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這份愛被我們自己這樣毫無意義地揮霍掉嗎?你難道就不會覺得恐懼?
感情是用來珍惜的,而不是揮霍,錢錢,這個世界上最經不起揮霍的,就是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