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字清晰,聲音清脆,她一下子就哭出來。
而我抱著布娃娃跌跌撞撞走過去拉住她的手緊接著說了第二句,“媽媽,不哭。”
她說我小時候很可愛,很懂事,不哭不鬧,和她相依為命。
這一切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再也不肯呆在她身邊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回家的時候總是沉默地帶著一身的傷?
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一見到她就只知道和她吵架?
她說錢淺,是媽媽不好,都是媽媽,不然你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她說,對不起。
眼眶抑制不住地酸,可是我哭不出來。
我只是揚起頭,把杯子裡的酒,一口喝乾。
回憶總是格外傷神,於是這一晚,她出奇的累,十一點不到,我便扶了她去睡,連澡都沒有洗。
獨自一個人坐在吧檯前又喝了兩杯酒,琥珀色的液體,滑過喉管的時候,又澀又辣,還有微微的苦。
我覺得生活,有時候真的是一個很喜歡搞笑的東西。
可是生活太強大,我們在生活的夾縫裡穿行,冥冥中總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悄悄掌控,我們唯一剩下的,也只是身不由己。
那麼我會走到今天這個樣子,是不是更多的也只是因為身不由己?
睡覺之前拿起手機看時間,才發現有肖慰的一條資訊。
他說錢淺,其實阿姨心裡,也很苦。
我知道。
我怎麼會不知道?
這些年,即便心裡再恨她怨她,說到底對她還是割捨不下,只因為我知道,其實她不過就是一個可憐人。
一個可憐的無法掌控自己的人生,只懂得自怨自艾的女人。
可她真心地疼過我,為我的一顰一笑憂慮歡喜過,也曾在某個久遠的盛夏午後陽光裡,溫柔地抱過我。
我只是,找不到一個對的方式,和她相處而已。
她,是不是也是這樣?
血緣,真的是一種太過奇妙的東西。
演出之前,方初特意給我打了幾個電話強調,要我提前去,就算不能提前,至少一定要出現。
為此我還笑了他好半天。
真是小題大做。
像個小孩子一樣。
不過就是一場演出?弄得好似他要出嫁一樣。
鳳九也不停鬧著讓我準備給她慶功。
她說雖然不是自己畢業,可畢竟是畢業大戲耶,怎麼可能不好生慶祝?
我失語。
就算慶功,也輪不到我來準備吧?
秋水和張楚連連許諾,功是要慶的,客是要請的,錢,他們作為馬上畢業的師兄,則是一定要掏的。
我甚滿意。
可鳳九還是鬧著讓我給她準備玫瑰花。
我皺眉,“小姐,你那麼多追求者每天一捧捧地往寢室送還不夠?再說,今天你演出,那些男生指不定得準備多少花打算到時候一表忠心咧,哪裡輪得到我?”
她嘟著嘴,“我不,我就要你送我的。你要是不喜歡玫瑰,隨便送個什麼百合啦勿忘我啦都可以。”
“百合太貴,勿忘我不適合你,照我說,不如直接給你弄盆仙人掌。”
鳳九怒目,“錢淺,信不信我抽你?”
肖慰險些笑抽過去。
於是我從家裡出來,又屁顛屁顛跑去花店給她買花。
六月的A市,下午豔陽高照,溫度高得能直接露天用太陽燒烤,我頂著大太陽在校門口兩站路遠的城市蘭亭裡轉。
藤蘿盤繞,翠竹叢叢,地中海風情的門窗,白色油漆,綠色植物,七彩相間點綴相得益彰的各種花色,透明的玻璃窗,淡淡的香氣,細碎的陽光。
一進花坊,就像走進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浮華背後一點沉靜,喧囂世界一泓清泉。
眼睛轉了一圈,向賣花的女孩指了指木桶裡的滿天星。
“包裝紙選紫色磨砂的,外面的玻璃紙上圖案不要太花哨。”
小姑娘眨眨眼,“小姐,滿天星只是用來搭配的,您確定只買這一種嗎?”
我也眨眼,“不賣?”
“不是,只是沒有過單獨只買滿天星的。”
我笑了笑,“那是因為別人送花的物件沒我們家這隻這麼有性格。”
小姑娘修剪包裝的空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