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電視螢幕上正在播娛樂新聞,聽不到聲音,只看到鏡頭下一大群的記者包圍著兩個人,方初一臉溫柔地護住李夢從記者堆裡突圍,然後鑽進銀灰色跑車,揚長而去。
肖慰注意到我臉色,轉頭去看,臉色瞬間沉下來。
我笑了笑,低下頭,繼續和沸騰的滾水裡那些魚蝦肉菜交戰。
心底空蕩蕩的。
聽人說起和自己看到,原來差別這麼大。
自己親眼所見,疼痛會放大到無數倍。
我才知道,原來自己,這樣愛他。
愛,多恐怖的字眼。
我愛娜個人,竟然愛到會心生怨恨的地步,是不是我錢淺,真的要做下一個我媽?
我也要學她,自哀自憐不成?
我是錢淺啊,我不是曾無數次對天發誓,絕不做下一個她?
胸口一抽一抽的,我閉了閉眼,一口喝光杯子裡剩的半杯芒果汁,站起來,“我再去拿杯果汁,你們還要嗎?”
Daniel呆呆看著我,半晌搖頭。
肖慰不說話,鳳九也站起來,“我和你一起去吧,再找找看還有什麼好吃的。”
要了杯新榨的果汁,跟在鳳九後面邊走邊喝,她突然回過頭來,“錢淺……”
“嗯?”
她咬了咬嘴唇,隨即笑,“一個人住好無聊,我過來和你蹭幾天如何?”
“那麼遠,你上班多不方便。”
“也沒有啊,剛剛接了個設計,我跟經理說好了在家裡做,做好把光碟還有圖紙交上去就行,正好可以和你討論討論。”
“我?”我失笑,“孩子,你發燒把腦子燒壞了嗎?跟我討論?你姐姐我是學心理的誒。”
她白我一眼,“誰不知道你曾經是我們A大建築系出了名的鬼才?”
我盯著她看了半天,半晌嘀咕,“九九,我沒事的。”
第 58 章
鳳九沒搬來和我住,倒是Daniel向公司申請延長了假期。
他說他沒去過北京,沒見過長城,沒逛過故宮,於是當大家收到秋水聚會邀請的時候,我和Daniel搭的飛機已經到了北京。
好久沒有出來玩過,北京的那幾處名勝古蹟皇家園林對我來說已經不夠看,索性,我便帶著Daniel飛去了漠河。
漠河零下四十度,從飛機上看下去,霧茫茫一片,茫茫白色裡,水墨畫一樣勾勒出群山的模樣。
我們到的時候正趕上剛剛下過一場大雪,積雪沒到膝蓋,踩下去要費很大力氣才能□,木質的房子,灰藍色的天空,木柵圍籬,雪白樹掛,裊裊炊煙。
Daniel不停地拍照片,腳底下的雪咯吱咯吱響,撥出的白氣好似隨時都要結冰。
我們住的地方是一處農家小院,很簡單的三間木屋,同時入住的還有一夥七個人,五男兩女,大家年紀相仿,很快就混了個門兒熟,約好了第二天一起進山打獵。
跟著嚮導坐著爬犁在雪山林海賓士,打獵已經成了附屬,深山的雪景已經讓人流連忘返,夜宿深山獵戶的木屋,圍上一堆篝火,打來的幾隻獵物架在火上烤,喝烈酒,唱跑調的歌,火光映著人的臉,說不出的快樂。
我想,如果在這中國最北的地方,倘若只有我自己,一定會覺得荒涼,可因為有了這些陌生人,竟然不再覺得寂寞。
人,都是需要夥伴的,哪怕互不相識,可彼此照應,互相玩鬧,一起喝酒,熱熱鬧鬧的,再傷心難過的事,都能拋諸腦後,那麼是不是這,就是我的出路?
我埋頭實驗室,研究學術,研究人類,最終把自己搭進去,越是研究越是心累,越是研究,越是覺得心酸。
那麼多的病人,各種各樣的酸甜苦辣,我沉在自己的回憶裡,沉在別人的故事裡,隨之難以自拔。
是不是我最開始選那個專業,就是一個錯誤?
再高的成就又如何?
我不快樂。
人活著最主要的,就是要讓自己快樂吧?
酒越喝越多,腦子卻越來越清醒。
熱辣辣的白酒坐在喉嚨口,辣得眼淚都衝上來。
Daniel攬著我的肩,靜靜的,一句話都不講。
這個時候不需要講任何話,只需要一個肩膀,已經足夠。
我想哭,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場,想哭過之後,明天重新開始。
我想醉,如果能夠喝一杯黃老邪的醉生夢死,也許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