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容錦旁若無人地喝著酒,一杯接著一杯,彷彿不把自己灌醉不罷休。
闕舒從突厥美女舞動的間隙中尋找著何容錦的身影,見他不斷灌酒心中又氣又急,手中的酒杯不由也跟得急了些。
祁翟看著他連喝三杯,忙輕聲勸慰道:“王,身體保重。”
闕舒道:“祁翟,你可想念你的亡妻?”
祁翟舉杯的手微微一頓,黯然道:“自然想。可惜這麼多年了,她從來不曾入夢。”說著,他也狠狠地灌了自己一杯。
闕舒道:“她是我母親最信任的人。”
祁翟道:“她也是我最喜歡的人。可惜,她不能陪我白頭到老。”
闕舒側頭看了他一眼,舉起酒杯,苦澀地笑道:“來,敬不能白頭到老!”
他的聲音略大,何容錦不由抬頭,可惜闕舒正沉浸在自己思緒中,並未發現。
天色漸晚,祁翟命人點起篝火。
何容錦喝到最後,乾脆伏在案上呼呼大睡。
布庫叫了幾聲沒獲得回答,尷尬地朝祁翟看去。
祁翟早已注意他們那裡的動靜,立刻叫人送何容錦回營帳。
闕舒原本也想離席,但布庫走了過來,看著祁翟壓低聲音道:“有人想同祁翟大人談一樁買賣。”他心中一動,何容錦說過布庫身後是確珠,這是否意味著要談買賣的人是確珠?
他們走的並不是回營帳的路。
何容錦看著漸漸偏離的路徑,拳頭悄然捏緊。從布庫給他倒的酒中摻了水開始,他已經明白布庫看到自己給他的紙條,併為自己想出了這樣一條金蟬脫殼的之計。
只是,闕舒會追來嗎?
布庫是否考慮到了這一節?
眼見離營地的中心越來越遠,何容錦的心漸漸放下來。
又要……離開了。
但事情顯然沒有想象中那麼容易。當他們走到營帳邊緣時,後面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誰人要出營?”一聲咆哮讓輪椅的輪子驟停。
何容錦的背脊撞了下椅背,放在大腿上的手慢慢地移到扶手上。
人已經走到近前,是祁翟貼身護衛。“原來是何先生,不知道您要去哪裡?”
何容錦淡然道:“我去哪裡難道還要向你報備嗎?”
護衛道:“祁翟大人嚴令,何總管無論去哪裡都需十人陪同。”
何容錦不怒反笑道:“突厥可汗視祁翟大人為座上賓,處處禮讓,何以祁翟大人視我這個小可汗府的總管為階下囚,竟找了十個人來監視於我?”
護衛忙道:“何先生喜怒,大人並非此意。只是怕總管孤身在外,有所閃失。”
布庫派來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燈,見他們說了半天還不走,知道定然是枝節橫生,粗聲粗氣道:“總管,莫管他們說什麼,我們只管離開!”
何容錦心知護衛必定是在拖延時間,好叫人通知祁翟,當下點了點頭。
布庫派來的人立馬抽出刀來,將何容錦的輪椅一推,叫道:“總管先走。”
他一亮兵器,西羌使團的其他人頓時圍了上來。
何容錦心中嘆息,知道今日之事已難善了,只是不知道是出於布庫的授意還是事到臨頭無可奈何的選擇,反正他是真的事到臨頭無可奈何了。
“保護何總管!”布庫的手下扯著嗓子一喊,何容錦就感到有人推著輪椅向外衝去。
“有人劫持何總管!”西羌使團一邊大聲疾呼,一邊紛紛舉起兵器攔截。
兩種語言各喊各的,全然不顧對方的想法。
何容錦被護在中央,只看到刀光劍影閃爍,耳邊呼聲喊聲震天,輪椅被幾個人爭來奪去。他抓著扶手,不著痕跡地避開使歪的兵器。
“赫骨!”
身後突然傳來闕舒撕心裂肺的呼喊聲。
原本坐得穩穩當當的何容錦只覺得一股涼意從腳底竄起,雙手下意識地奪過身邊一人的兵器,在猝不及防下用刀絞掉三個西羌護衛的兵刃,一手抓著輪子急速朝後退去。
闕舒看著他主動後退,只覺心如刀絞。
布庫找祁翟等人密謀對付密加葉護之事卻翻來覆去只說密加這些年來在突厥朝野的種種惡行已讓他感覺到不對勁,聽到護衛稟告何容錦被挾持後,他頓時知道布庫的打算,當下不管不顧地衝過來想要救他,卻沒想到這一切本就是何容錦精心安排策劃的!
怪不得那日他與布庫兩人在茅廁之外相談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