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起的髮型一絲不亂,妃色的唇膏與她身後嫩綠的牆壁相得益彰。她還是電視上那副雍容典雅的樣子。離開那座舉世矚目的宅邸,登上這輛逃亡的列車,她仍跟隨他過著富足而閒適的生活。
克羅奇菲西奧壓抑著自己的腹誹。
“克羅斯,”貴婦走上前來,握住他的手,“謝謝你救了我先生一命。”
“當時真是千鈞一髮,”男人說,“要不是克羅斯及時扶了我一下,我就肯定淹死在池子裡了。”
貴婦突然對男人使了一個眼色,左右顧盼了一下。
“卡羅琳,是我自己不小心,”男人倒是坦然,“最近太累,喝酒又沒什麼節制,就在池子裡睡著了。”
貴婦這才放下心來,轉向做著作業的兩個小女孩。“安娜、珍妮花,”她柔聲說道,“來向你們的少尉叔叔問好。”
她們很聽貴婦的話,禮貌地向克羅奇菲西奧問好。兩個小女孩都是□□歲的樣子,柔順的頭髮,乾淨的面龐,好像兩個洋娃娃,穿著夢幻的泡泡裙,嶄新的漆皮鞋子反射著四壁明亮的燈光。
但她們之間仍存在根深蒂固的差別,一看便知,安娜是男人和貴婦的親生女兒,繼承了母親的大眼睛和父親的薄嘴唇,臉上流露的是自然的驕矜,以及自信的冷漠;珍妮花也許是安娜的同學,五官都細細的小小的,彼此離得很近,刻薄之中顯出一絲怯懦。
貴婦為克羅奇菲西奧端來剛剛調好的咖啡,然後牽著兩個小女孩向寢室走去。“女士們,記得各自的洗澡時間,今晚的舞會你們想穿什麼?”她輕柔的話語隱隱飄來。
這時有人敲門,一個像是副手的人走進來,看到克羅奇菲西奧時愣了一下。
“沒關係,你說。”男人打了個手勢。
“南宮先生說他今晚沒空,請您自便。”
“又跟那個愛斯基摩女人鬼混嗎?算了,”男人笑著嘆了口氣,“人各有志。”
副手俯下身對男人耳語幾句,然後離開了。
男人皺了一下眉,從上衣口袋掏出紙筆,寫了一張紙條遞給克羅奇菲西奧:“請把你的打火機給我。”
克羅奇菲西奧感到驚訝,但他還是照辦了。
男人拆開打火機,顯而易見,打火機裡該有的貯氣箱和發火機構都找不到,只有一塊晶片和一團電線。
是竊聽器。
男人的臉色有些發白,他粗暴地扯斷電線,掰碎晶片,把它們統統丟進還冒著熱氣的咖啡裡。
“我相信你,克羅斯,一定是他們在更衣室調了包,”男人深深地看著克羅奇菲西奧,眼中並沒有任何的不滿和威壓,“你的眼神,你的言談,你的一舉一動,都表明你是一名真正的海軍陸戰隊軍官,我相信你,你決不會受他們蠱惑,與他們同流合汙,對嗎?”
“是。”克羅奇菲西奧猛地從沙發上站起,“啪”一聲腳跟相碰,立正。
“克羅斯,海軍陸戰隊的信條是什麼?”
“海軍陸戰隊的信條是,”克羅奇菲西奧把腰桿挺得更直了,“Semper fidelis,永遠忠誠。”
“忠誠於誰?”
“忠誠於您,總統閣下。”
恩典
3號車廂裡,觥籌交錯,衣香鬢影,一場屬於列車最上流社群的酒會正逐漸推向□□。
克羅奇菲西奧謹慎地站在臺下某個角落,他選了一個好的位置,既方便靠近那個男人,又能將眾人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車廂前部佈置了演講臺和鮮花,熟悉的陌生的面孔輪番登臺。他們親吻手中的車票,不加掩飾地讚美權勢,歌頌財富,因為他們不必再絞盡腦汁爭取任何選票,不用再處心積慮取悅任何平民,家庭是他們僅剩的道德準繩,只需在眾人面前展示妻兒的富足,便能贏得信任,樹立威望。他們面帶微笑,舉止得體,輪番感謝科學,感謝列車,感謝威佛,感謝三者讓他們得以在世界末日全須全尾,偏安一隅,以環遊世界的姿態,繼續享受精緻的生活。
“威佛大人萬歲!”一個扁臉亞洲男人喊起來。
“科學萬歲!”有人附和。
“列車永存!”
“人類永續!”更多的人附和。
威佛始終沒有出現,威佛從不離開引擎,他的視線遍佈列車。
討厭的弗蘭科又出現了,他梳了個大背頭,穿了件高檔的灰色西服,混雜在人群之中。這次他還帶了一個幫手,一個從長相到眼神都與他頗為相似的人,兩人猶如孿生兄弟,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