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王衝心中已一片亮堂,他是有錯,可他依舊問心無愧,差別在於,現在他已明白,在這個時代,到底該怎樣立下正道之基。
可他要走的正道,卻不一定是王彥中所想的君子之道,理學君子這條路,非他所願。到底誰的道才正,慢慢走著瞧……
王衝這歪理聽在王彥中耳裡,卻是正理,不由愣住,聽王衝又道:“不過叩拜祖宗卻是兒子應該的,再世為人,自然要重新見過祖宗。”
王衝恭恭敬敬,照著記憶中的禮節拜下,王彥中糾結片刻,低嘆一聲後,拈著長鬚,也放鬆下來。
傍晚,飯桌上的一家人又有了笑聲,王彥中正談到去廣都找二舅和最要好的程四叔,準備團聚一堂,慶賀王衝康復,閤家無憂,卻聽院裡響起一個尖尖的婆子聲。
“王秀才在嗎?”
“王秀才,我黃牙婆這是上門報喜來了!”
“潘家老爺要招贅你,還不出來收下贅禮!?”
還沒見人,婆子就一股腦地叫嚷出來,頂著王衝三兄妹的疑惑目光,王彥中噗地將一口飯粒噴了個滿天飛。
第二十一章烏龍與黑材料
王彥中不噴,王衝就要噴了。
入贅!?還是招王彥中?那黃牙婆也是被傷了腦子麼?
贅婿是什麼?是真正的賤民啊。從先秦到漢唐,都是與奴隸等而視之的。官府徵發囚犯做工打仗時,動不動就要捎上贅婿,是跟不孝、缺德、無恥掛在一起的物件。雖說現在已是宋時,世風大開,贅婿的身份也抬高了不少,但那也是相對部曲奴婢而言。
便是無家無業的落魄子,要他入贅也得思量一番,王彥中是誰?讀書人,鄉先生,身份比常人高出一大截,招王彥中入贅?在王家宅院門口潑一盆狗血都不如這話辱人。
王彥中由驚轉怒,重重拍下筷子,拂袖出屋,跟那黃牙婆理論去了。三兄妹擠在門邊,大小腦袋疊著,不願放過這jīng彩一幕的每個瞬間。
“王秀才你可有福了,潘家老爺說了,只要你點個頭,潘家就能接下秀才你一家子,這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事啊!”
“華陽百花潘這名號有多響亮,不必我黃牙婆分說了罷。名號就是家業,所以才只能是入贅,王秀才也得體諒則個。入了潘家,你們王家也有了照應,二郎也有人護著。老爺子說,只要王秀才你點頭,先送三千貫嫁妝……”
聽那黃牙婆如機關槍一般突突道來,王衝不禁審視起從堂屋拜祖到現在的每一分鐘,難道時空又變幻了?怎麼能這麼自然,連進度條都不讀呢?
這一念瞬間閃過,再升起的才是正常念頭,這黃牙婆是搞錯了什麼吧?
王彥中也正喝問道:“休要胡說!我王家怎麼要人照應了?”
紅褶裙綠褙子,頭上金銀閃爍的黃牙婆故作沉痛地嘆息道:“王秀才,莫要死撐顏面了。你那二郎發了瘋,燒了王相公家的牌坊,還能過得下rì子嗎?你堂弟夫婦都被王相公家逼死了,你還不尋思避禍?”
“潘老爺在華陽也算是有名望的,入贅到潘家,王相公家也會鬆鬆手,放過王秀才你一家四口,這般好機會還去哪裡尋?莫不成你真要跟王相公家對上啊?如今的府尊老爺都是王相公女婿,聽說朝堂上好幾位相公也都是……”
“且住!且住!”
不僅王彥中驚詫莫名,王衝也忍不住想笑了,這些亂七八糟的小道訊息是從哪裡聽來的?
不過這個潘家,倒真是有點意思,王衝從記憶裡提出跟華陽百花潘有關的資料,品到了一絲莫名的感覺。
潘家是華陽有名的花戶,花圃就在三家村西北面,跟王家還是舊識。家主潘老爺子的幾個兒子因故早亡,就存下一個獨女。之前招過贅婿,可惜那贅婿幾年前一命嗚呼,就留下潘寡婦和兩個女兒。那潘寡婦似乎還有些故事,女兒身世也有說道,可具體是什麼情況,就非之前的王衝所知了。
就聽王彥中呵斥道:“王彥中與華陽王氏恩怨已消,哪來什麼災禍?便是真困頓不堪,也絕不會為區區財貨斷了自家祀望,入他家為奴!”
王衝暗道不好,不徑直趕走這婆子,還非要分辨清楚,亮明心志,爹這個儒算不得腐,卻還是脫不了迂。
黃牙婆嘿嘿笑道:“王秀才,你就死撐吧。我好心勸你,潘家的女婿也算不得一般的贅婿,再說這也是成全秀才你嘛,潘家娘子跟你二十年前的舊情,不就可以復了嗎?
有八卦!
王衝燃起八卦之魂,同時暗罵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