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千姬。
在秀賴和千姬前面,兩個女人正抱著兩個尚未元服的少年痛哭不已。幸村一眼就認出,那兩個女人,一個乃大野治長正室,另一為織田有樂的小妾。她們乃是在和明日就要被送往關東為質的有樂之子尚長和治長之子治德告別。木村重成則無奈地坐在這兩對母子身後。
“休要再哭了!”忽然,秀賴甩開側室們的手,敲打著扶幾。他已經除了戎裝,肥胖的身子差點要從那白綾的棉襖裡擠出,醜態畢露。“又不是去了關東就一定會死。大家都不願去死……都害怕戰爭,才締結了和約,救了你們。哭什麼哭!”
“是,請少君見諒。”
“讓少君見笑了。”
“小鼓停下!”秀賴再次嚷道,“聽著,跟你們這些女人說在前頭。今後,秀賴對大御所絕不會有任何野心。你們,若不聽秀賴,我就立刻稟報大御所。不管什麼事,秀賴都會和江戶爺爺商議。當然要商議。我說了,要商議……我都對著神明發誓,按血手印了!”
“大人!”澱夫人忍不住,插嘴進來,“正因為大家都希望大人平安無事,才希望議和。”
“多虧了你們,戰事才結束了。哈哈哈,喝!可喜可賀。大家都喝,都喝……不醉不休!”
“是。快,你們二人笑笑,別哭了。有什麼好擔心的。尚長和治德,你們好生求求少君,讓少君給你們帶些進獻的禮物,省得到那邊吃虧。”
“多謝夫人。”
“母親的心情我明白。快擦擦眼睛,讓少君各賜你們一杯酒。與孩子分別的心情,只有做母親的才能體會到。少君莫斥責她們。”澱夫人道。
“哦,我怎會斥責她們呢?快,喝!”說著,秀賴便把酒杯推到已放下小鼓的二位局面前,二位局連忙把酒遞到那兩個女人手裡。滿座又不約而同一片啜泣聲。
澱夫人、大藏局、正榮尼、右京太夫局諸人的孩子,都參加了這場戰爭,正因如此,其感慨也非比尋常。
“唉!說不哭,我自己竟先哭了起來……”還沒說完,澱夫人聲音就顫抖起來,她連忙遮住眼角,“再對峙下去,恐怕今晚那個叫什麼‘國崩’的大炮,就會把我們所有人都炸成碎片了。幸而沒事,大家都看到了,少君不是好好在這裡嗎?”
“真是慶幸啊,對吧,正榮尼?”
“是啊,真是恍如夢境啊。”木村重成一面偷看著母親,一面悄悄站了起來。就在這一瞬間,秀賴探出身子來,“長門守,你往哪兒逃!你也喝!你母親也甚是高興。對了,給我舞一個。我要看你跳舞。好,小鼓打起來。打!打!長門啊,你是今日的大功臣。聽說連將軍都羨慕不已,說右府有一個好家臣。”
此時,誰也未發現門外的幸村。幸村不忍再看下去,膝行著一步一步向隔扇的陰影裡退去。
重成困惑之極,甚是苦惱。
“快,女人們,把這杯酒給長門。你們早就想與長門眉目傳情了吧。哈哈哈,長門,為了慶祝議和,你舞一段給大家看看。奏樂!”
幸村悄悄起身。是如何走過走廊的,他渾然無覺。再次回到星空下的庭院,他茫然站在那裡。
“休要把篝火熄滅了!”幸村向坐著打盹的值夜士卒吆喝一聲,心冷如冰。“怎樣,每座敵營都很安靜吧?”
士卒並未認出他來,一面漫不經心添著柴火,一面道,“幾乎看不見一點火光。當然,除了茶磨山和岡山的本陣。”
“哦,茶磨山和岡山還未歇啊。”在小杌子上坐下之後,幸村這才感到疲倦襲遍全身,接連打起呵欠來。
木村重成帶著一臉憤慨出來,已是兩刻鐘之後了,“真田大人,我現在才明白服侍殺生關白的父親,最後在妙心寺切腹自盡時的悲哀。”’“你的意思,最痛苦的事情便是武士奉公了?”重成異常憤慨,加霞語氣,“無右府的允許,今晚的計劃就放棄了?”
“你的意思呢?”
“哪怕只有你我二人,也要嚇敵人一跳……”
幸村慌忙擺了擺手,阻止了重成,“長門守大人!”
“怎樣?”
“已經遲了。我們輸了……”
“不,怎會輸?死且不懼,何輸之有?”
幸村忙再一次搖頭,擺擺手,“幸村說的非是作戰。我們不是輸給了敵人,而是輸給了女人。”
“女人?”
幸村緩緩點了點頭。以前他自以為對戰爭萬般精通,現在看來,實在差得太遠。
“真田大人膽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