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三十四歲的他,對於他純真的新娘———一個已不再年輕,而且還年屆三十六歲,全心全意為外甥、外甥女犧牲奉獻的老姑娘———懷抱的會是什麼樣的情思呢?他的純真和她一樣不染一絲俗塵嗎?還有,以二十世紀現代人的心理來看,大家一定會禁不住懷疑,他如何能在長久的等待中忍受生活中的欠缺?眾所皆知,維多利亞時期有許多名人,基於心理上渴求安慰,臣服於生活在底層社會中豔麗俗氣的女子,亦即那些說說笑笑、濃妝豔抹的妖婦,她們總是在皮卡迪裡廣場製造無數的喧鬧與麻煩,還有那些迷失的縫紉女工、賣花女,以及那些自甘墮落的女人,她們頹倒在拱門之下,向當時知名的特派員梅休乞討,幸運的話,還會被樂善好施的慈善家安傑拉·伯爾德庫茨以及小說家狄更斯所救。就維多利亞時期的詩文而言,艾許的詩在性方面的風俗規範,還有性意識這方面,都呈現出廣博的知識。他筆下那些文藝復興時期的貴族,一個個絕對都充滿肉慾,他筆下的盧本斯是個懂得鑑賞人體的行家,安伯勒組詩中的敘述者則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完美情人。像這樣的一個男人,當真能滿足於柏拉圖式純淨的情慾?而不再擁有花樣年華的愛倫·貝絲特,她那一絲不苟的優雅又是否藏隱著令人意想不到的熱切回應呢?或許,這答案是肯定的。少年時期的艾許從來不曾留下任何犯錯的記錄,到他晚年,那就更毋需贅言了———就大家所看到的,他一直是那麼一位有著騎士風範的男人啊!當他以手攬著她那令人安適的腰圍,並且將她輕舉至那石面的御座之時,他們倆從對方那兒,自彼此那既孤獨又專注的身上,究竟看到了什麼呢?那是否緣於前夜的幸福和諧?愛倫寫信給家人時說,她的丈夫“極盡一切的溫柔體貼”,由此,我們自可猜出答案為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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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節:第六章 我的青春年少(12)
於此,另有一種不同的解釋,是我個人較為認同的。那情狀,實乃取決於兩股強烈的,而且直到今天,仍然不曾蔚為主流的力量,其一即為我們所談到的,文質彬彬的詩人所懷抱的理想主義,其二則是席格曼德·弗洛伊德所闡述的昇華理論。簡而言之,在他們交往的這段時間裡,魯道夫·亨利·艾許曾寫下了:二萬八千三百六十九行的詩文,其中包括一部十二卷的史詩,三十五首戲劇獨白詩,主題囊括了歷史最幽微的起點以及現代在神學、地質學上的爭議,一百二十五首抒情詩,以及三部以詩寫成的戲劇———《克倫威爾》、《聖巴託羅繆的那一夜》、《克珊德拉》,這三部戲曾在倫敦西區特魯裡街演出,不過不很成功。他全心全意地創作,直到夜闌人靜。他幸福快樂,因為在他眼中,愛倫就是純潔的泉源,是一個充滿少女之美的幻影,他呼吸著無比雅緻的空氣,那清新,遠遠勝過他想象中那些流血染病的畫面,以及《北歐眾神之浴火重生》中“黯淡的土地上硫磺般的爛泥”,又或是博爾喬斯家族亂七八糟的床笫情事。他從來都不認為,這般純潔的等候,這般旺盛的孤寂,會減損他一分一毫的男子氣概。他願意努力,他希望贏得她的芳心,而一切果真實現。如果說,後期的詩作,像是《封死之泉》,又或是那首傳遞著已在容顏上消退、但卻永遠停駐在畫布上的美麗的《畫中的女士》———如果說,這些後期的詩作,當真暗示著魯道夫後來十分在乎自己這般長久守候的犧牲,那也並不影響我所提出的論點。而且,這幾首詩也無法幫助我們進一步思索,這對新婚夫婦在那晴空萬里的日子裡,相偕來到沃克呂茲泉漆黑的巨穴外,究竟是帶著何等的情感。
克拉波爾來到他那賞心悅目的套房,把拍下來的信又看了一遍。他打了通電話給比厄特麗斯·耐斯特。她的聲音厚厚的、毛毛的;她顯得很猶豫,就像她以前那樣,不知所措地半推半就、欲拒還迎,她和以前完全一樣。他早已學乖了,他知道對耐斯特小姐奉承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反而是,想辦法讓她產生罪惡感就可以讓事情好轉。
“我手邊有一兩個疑問,真的是隻有你才能幫得上忙……我特意空出了這個時間找你……其他時間真的真的是不方便,不過為了配合你,我當然也可以再把時間改一下……我的好比厄特麗斯,如果你真的不能來,那我也只好另外再作安排了,你這麼忙,我實在是不好意思麻煩你……”這耗了他頗長一段時間,不過既然早就預知結論會是什麼,這段過程自然也就省不得。
他將上了鎖的公文包開啟,放下了那幾封魯道夫·亨利·艾許寫給教女的信件,說穿了,也就是那些他偷來的影像;然後,他又抽出了其他的照片,像這類照片他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