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在此覓地建一處園子,頤養天年。”
說話的是蘇州刺史崔煥,他也是世家名門,大唐崔家起源於兩處,一是博陵崔氏,如崔翹、崔光遠;另一處則是清河崔氏,崔煥便是其中代表,他年約五旬,長得矮小清瘦,目光炯炯有神,彷彿能將人的心一眼看透,安史之亂後,崔煥出任大唐宰相,為大唐經濟的復甦立下了汗馬功勞。
此刻,李清已換乘一條小船,櫓漿划動清波,小船在白牆黑瓦間穿行,崔煥則站在他身邊,興致盎然地講了一番蘇州的風土人情,話題一轉,又給他簡單介紹蘇州萬餘人,下轄吳城、崑山、嘉興、常熟、長洲、海鹽六縣,土地膏腴,實為我大唐糧倉,這裡的吳綾也極有名,侍郎回些。”
李清輕捋黑鬚,微微笑道:“多謝崔刺史一路介紹,只是皇上催促櫃坊一案,還煩請先帶我到現場一觀。”
崔煥瞥了一眼這位大唐最年輕的從三品高官,見他態度謙和、談吐文雅,和傳說中那個敢殺吐蕃贊普的青面惡人大不相同,心中也暗暗詫異,但他的驚訝卻不露於顏業,老夫佩服,現在我們所去之路便是櫃坊舊地,侍郎請看遠處那座白色石橋,叫江村橋,運河穿橋而過,櫃坊便建在橋之地。”
李清搭手簾向前望去,在小河的盡頭橫著另一條大河,果然一座白色的三眼拱橋跨在河上,河邊船舶眾多,大多為運貨的平底船,但在小河的盡頭卻停著幾艘烏蓬船,將河道逼得只剩窄窄一條水道。
前方忽然傳來一陣吵嚷之聲,李清的小船慢慢減速停了下來,崔煥眉頭一皺,怒道:“前面出了什麼事?為何堵住船道?”
前面開道的一艘小船駛了過來,船上一名衙役躬身稟報道:“使君,前方一艘烏蓬船橫在河中堵住了去路,我們命他們讓開,可船上一個讀書人卻說、卻說。敢說出口。
“他說了什麼,可是和我有關?”
李清笑了笑道:“不妨直說,我不怪你便是。”
衙役深深吸了一口氣,鼓足了勇氣道:“他說害民的鹽賊來蘇州,自然不能讓他橫行霸道。”
‘害民的鹽賊?’李清愕然,此話從何說起,不等他表態,旁邊的崔煥面子已經掛不住了,李清可是江南東道觀察使,有權直接罷免自己之職,若讓他誤以為此狂大怒道:“豈有此理,竟敢當街辱罵朝廷重臣,將此人與我拿下,送吳城縣衙治罪!”
李清急忙抬手止住,他扭頭對崔煥道:“多謝崔刺史替我出頭,但害民之賊,我卻第一次背上此名,我倒想他問一問,我哪裡害民了?”
片刻,一名身著長袍的儒生被拖了過來,李清打量了他一下,只見他約三十歲,麵皮白淨,眉毛修長,鼻子略塌,顯得一對嘴唇格外厚實。
“你叫什麼名字?為何要辱罵於我?”
那人斜睨一眼李清,冷哼一聲道:“哼!為何辱罵你,我來問你,你可是推行鹽法的李清。”
崔煥已經明白他想說什麼了,也不禁暗暗佩服他的勇氣,但李清的面子卻不能不顧,他臉一沉,喝道:“大膽!戶部侍郎之名是你一個小民可以叫的嗎?還不給老夫跪下答話。”
“在下有舉人功名,可見官不跪。”
儒生向崔煥行了個禮,不卑不亢道:“崔大人是好官,替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學生這裡有禮了,但崔大人也不能怕得罪權臣就罔顧事實,替此害民賊說話。”
這時,旁邊的李清打斷他的話,冷冷道:“你口口聲聲稱我為鹽賊,是不是因為鹽價上漲,便說我推行鹽法害民,是這樣嗎?”
“是!”那人腰一挺,毫不畏懼地迎著李清的目光,硬氣地道:“未推行鹽法之前
不過十文一斗,最貴時也不過三十文,可新鹽法推行鬥便翻到六十文,而且年年上漲,今年已經到了八十文一斗,鹽本身是廉價之物,卻賣如此高價,這中間的差價都被朝廷剝走了,使百姓生活困苦,這難道不是因為你的新鹽法所致,你難道不是害民之賊嗎?”
崔煥忽然沉默不語,他也極想聽一聽,手握大唐財權的戶部侍郎是怎樣回答這個棘手的問題,風獵獵吹過,拂起李清的衣襬,他望著這個脊背挺得筆直的書生,他的年齡和自己相仿,身份卑微卻敢說敢為,毫不把堂堂的觀察使和一州刺史放在眼中,相比之下,自己卻瞻前顧後、事事小心,當年的風華意氣早已蕩然無存,他忽然生出滄桑之感,彷彿一匹千里神駿被圈養在狹小的馬廄裡,心中充滿了感慨和期待。
時間不及細想,書生的咄咄氣勢讓他必須直面,李清輕輕搖了搖頭,嘆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