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作品。因此,《延安講話》可以理解為毛踏著瞿秋白的足跡,對五四至 1942
年的中國現代文學所作的新的評價。但在同時,毛對文壇上某些新近的論點
當然是清楚的,這些論點需要澄清和解決。
1938 年早些時候,在中共第六次全體會議上一篇題為《中國共產黨在民
族戰爭中的地位》的演說中,毛澤東呼籲黨內同志“使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具
體化”,廢止“洋八股”和“空洞抽象的調頭”,並且代之以“新鮮活潑的、
為中國老百姓所喜聞樂見的中國作風和中國氣派”。毛作出結論說:“把國
際主義的內容和民族形式分離開來,是一點也不懂國際主義的人們的做法,
我們則要把二者緊密地結合起來。”①
毛澤東的指示並未特別提到文學,但是它與文學領域的關聯不久即被延
安文化委員們——特別是陳伯達、艾思奇和周揚找出。1939—1940 年,接著
發生關於“民族形式”的論爭擴充套件到重慶。由爭辯引起的文章充滿混亂的議
論,因為沒有人確切知道毛所說的“民族形式”和“國際主義的內容”究何
所指;因此激昂而猛烈的抨擊,實際上是在搜尋那些關心找出“民族形式”
真正源泉的作家們的意圖。主要由林冰代表的一派,認為“民族形式”與人
們喜聞樂見的傳統的通俗文藝形式是一回事。繼瞿秋白之後,他們攻擊那種
五四新文學是“洋八股”,是城市資產階級的產物,必須予以抵制。然而,
敵對陣營中的作家們集合起來衛護“五四革命傳統”,他們認為新文學的主
流事實上體現了“民族形式”,或者正在朝這個方面發展。用最能言善辯的
發言人胡風的話講,“‘民族形式’本質上是五四的現實主義傳統,在新的
情勢下面主動地爭取發展的道路”。①此外,胡風認為這種新的傳統,是與封
建的和倒退的舊傳統的徹底決裂。胡風用一種迂迴的馬克思主義意向進行論
述,他認為借用外國的東西事實上是可行的。就此而言,胡風向毛暗貶西方
的影響,直接提出了挑戰。第三派,主要是黨的委員們和郭沫若,試圖使雙
方和解。周揚爭辯說,人們應當吸收傳統藝術形式中的“優良成分”,同時
新文學中產生的“新形式”,也應該保留並應進一步發展。然而,總的說來,
周揚的論點更加接近於胡風,而不是林冰;因為他總結說,“民族新形式之
建立,並不能單純地依靠於舊形式,而主要地還是依靠對於自己民族現實生
活的各方面的綿密認真的研究”②——換句話說,現實主義。
周揚在不偏不倚姿態的背後,含蓄地同意胡風,這證實了胡風作為魯迅
的門徒和重慶首屈一指的左翼批評家的威望,周揚經受不起再次與他衝突(像
在關於“兩個口號”之爭中所做的那樣)。也有可能,由毛的詞語所引起的
爭端,甚至連這些委員自己也幾乎捉摸不透。周揚本人對於蘇聯文學理論頗
① 引自夏志清:《中國現代小說史》,第 301—302 頁。
① 王瑤:《中國新文學史稿》第 2 卷,第 26 頁。
② 王瑤:《中國新文學史稿》第 2 卷,第 23 頁。又見李牧:《三十年代文藝論》, 第 104 頁。
有了解,他也許把毛的指令解釋為一個進一步大眾化的號召,而不是對五四
文學的全力批評。該是毛自己來闡明一切模糊之處的時候了。
周揚表態中不明確的口氣,似乎也表明像他這樣的黨的官僚並不具有對
作家發號施令的地位。在發動整風運動以前,延安知識分子們的自我英雄形
象未曾遭到非議。有幾個已遷居這一原始的革命聖地的作家,感到那裡的生
活實際和他們先前的想法相差甚遠。 1942 年初,王實味率先發難,用魯迅
雜文風格寫了一系列文章,並以《野百合花》為題發表在《解放日報》上。
丁玲寫了一篇紀念三八婦女節的文章和一個故事《在醫院中》,為延安婦女
的命運悲嘆。蕭軍很快跟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