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剛才可嚇壞了,屋頂上掉石頭了,此時便是大喊:“報官,去報官!報衙門裡來拿人!”
報官拿人,倒也不知有沒有用。
茂哥兒這回是神采飛揚了,把小子們再聚起來,便是又道:“走,劉家香藥鋪,一年可不知賺那些達官顯貴多少錢,此番也在黑名單裡,出發,路上撿石頭。”
茂哥兒這回,像是出征的大將軍一般,一人在前,身後千軍萬馬,神氣得緊,便是知道自己正在做利國利民的事情。
這汴梁城,不知為何,今日還真就亂起來了。衙門裡報官的,一波接著一波。
如茂哥兒這般英雄好漢,似乎還不止一夥兩夥。
可見九年義務教育是個好東西,能把這些熊孩子都關在學校裡。
砸人店鋪的事情,做完了。茂哥兒不比旁人,責任心極重,竟然還在人家店鋪街角巷邊看守者,來往行人,看起來像是買東西的,他就會上前與人說上一番,說這商家是賣國賊,是遼人的狗,是党項人的兒子,佔著百姓的錢,又要佔朝廷的錢,不能去這家買。
甚至茂哥兒還會給人指路,往哪邊去,哪裡哪裡,多遠的距離,又一家一樣的店面,去那裡買,那家人好,依法納稅,利國利民的好人。
這汴梁城就這麼鬧騰起來了,婦人也不閒著,雖然不上門去找人家麻煩,背地裡去一群一夥的鄰里,罵著別人家十八輩祖宗,翻起花樣來罵。
自從看了最新一期的報紙,陳翰也是義憤填膺,在家裡跟老婆一起罵,出門去跟著好友一起罵。
喝完酒回來,倒也巧了,陳翰的老爹陳禮回來了,從京畿雍丘而回,幾十里路,緊趕慢趕,風塵僕僕。
陳翰上前見禮,酒喝多了,口中還糊里糊塗在罵:“這些昧良心的商戶,都該抓起來坐牢,發配,充軍,一個都不冤枉……”
陳禮似乎也知道陳翰在罵什麼,沒好氣問道:“你這是罵誰呢?罵你爹呢?”
陳翰倒也沒有徹底糊塗,連忙作揖說道:“爹,我哪兒就罵你了?我是罵那些商戶,你可不知道,這些商戶,當真是蛀蟲老鼠一般的東西,喪盡天良,天打雷劈,死後入得地府,一輩子也投胎不得。”
陳禮這麼急著回來是有原因的,他陳家可是近百年的汴梁大戶,雖然如今沒落了,當得個小小知縣,但是在這汴梁城內,那也是吃得開的,所以自然也就參與了許多店面商家的事情。
如今這汴梁城內的事情,陳禮雖然知道得比較晚,但是也是全都知曉的,這不就趕回來了嗎?趕回來就是這事。
陳禮是氣不打一處來,開口罵道:“你這個渾漢,吃裡扒外的東西,沒有那些商戶,有你這錦衣玉食嗎?如今聽說你都變成大善人了?你可知道錢都是從哪裡來的?你倒好,吃幹抹淨了還罵娘。”
陳翰抬頭一看,說道:“爹,一年少人家分你的幾千貫昧良心的錢,咱們還能餓死不成?我那做善事,是給您贖罪的,以後百年了,見了閻王爺,閻王爺也念你的好,說你兒子是個大善人,不把你放到油鍋去炸了,還給你投個好胎,帝王將相的好胎。”
陳禮都要氣得背過氣了,抬手就來打,口中還罵:“你竟敢咒老子死,你這個不孝子,你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老子今日就打死你。”
陳翰一邊躲,一邊說:“爹,你可就我這一個兒子啊,獨苗。你若是在外面生的,那可不算。咱們陳家到我這裡,就一根苗了,族譜上可記得清清楚楚。”
陳禮打也打不到,一屁股坐在臺階上,一邊撫這自己的胸膛,一邊喘著粗氣,口中說道:“才幾天不見,才幾天不見,你這廝是喝了什麼迷魂湯了?啊?好端端的,你是信了誰的胡說八道,啊?沒有商戶,這天下的貨物東西,如何流通?你如何穿得上江南的織繡?”
“爹,你是老了,不懂其中的道理,你去看看報紙,京華時報,我拿給你看,咱們家是良善人家,書香門第,開國功勳之後,你兒子我,可是汴梁城鼎鼎有名的大善人,來往之人,那都是名士大儒之輩,新科的狀元甘道堅就是我最要好的兄弟。咱們以後都要做好事,留好名,這般腌臢錢,不要也罷!”陳翰如今,思想覺悟高得有些過分。
陳禮坐在臺階上搖著頭,喘著氣,冤孽,這是個冤孽。頭二十幾年冤的是這兒子不肯好好讀書,如今比不肯讀書還要冤,這是要把傳承百年的汴梁陳家敗了的節奏?
好在,陳翰的正妻陳吳氏出來了,上前就把陳翰的手拉住了,口中說道:“官人,你看你把爹氣的,還不快快給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