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嗎?
可她心有不甘,不為別的,就因她一直相信著,這世間再也尋不到第二個姑娘,較她更心憐著他。
年永春瞧著她略顯鬱色的側容,掀唇再語——
“你也不是不明白永勁那脾性,越是逼他,他退得越遠,這會兒趁老太爺做壽,族裡長輩想為他在各路好友面前正名,這事目前還瞧不出個好壞,但祥蘭兒,你得相信自個兒不是嗎?畢竟永勁對姚家姑娘主動求親的事,雖未斷然回絕,卻也未曾應允,你且放寬心,這事……我自會留意。”
自十年前離家,年永春便在九江落了腳,當起學堂師傅,與鳳祥蘭多有聯絡,而今再次返回開封,亦是接到她求救的信鴿。
“謝謝你啦,永春……”她抿唇笑了。
年永春唉地笑嘆了聲。“把你和永勁湊在一塊兒,我才能算功德圓滿。屆時,我回我的九江,各得各的幸福,好生快哉。”
那嫩唇笑容更顯,她舉袖輕掩,跟著咳了起來。
年永春自然地抬起手為她撫背,溫朗眉心輕皺。“你該加件披風再出來,這時節早晚氣候多變,不好好照看自己怎成?”
她又輕咳幾聲,將喉頭麻癢的不適壓下,淡淡道——
“香吟和綠袖已經幫我抓藥、煎藥去了,那藥單子是永澤開的,我喝了幾劑,已經好上許多。”她說了謊,那藥煎是煎了,第一碗在兩名丫頭“虎視眈眈”下,勉強喝完,可接著下來幾天的藥汁,全教她使障眼法給倒得一乾二淨。
年永春正欲啟口,忽覺背後微微森冷,他攬住鳳祥蘭迅速回首,瞧清來者,渾身肌理這才鬆懈下來,不禁笑道——
“永勁,怎麼來了也不出聲?存心嚇人嗎?”有了那年東瀛浪人闖進宅內之先例,不得不提高警覺。
年永勁立在雕花拱門下,單手託著一盤,盤中的碗盛著八分滿的黑藥汁,正冒出白煙,顯然是剛熬好的。
他目光如鷹,閃爍著過分凌厲的光芒,瞬也不瞬地瞪著春櫻下的一對男女。
胸口悶得幾要爆開,他費盡力氣壓抑著,不讓理智抽離,就怕……怕自己衝動之不會一個箭步衝上前,不由分說地將她從別的男子懷中扯離。
“我……”被自己沙嗄的聲嗓嚇了一跳,年永勁清了清喉嚨,又道:“我剛才遇上香吟,她、她那兩個孩子將她纏得沒法分身,而綠袖把藥煎好,發現是最後一帖,所以現下出門到永澤的藥堂再拿藥去,我左右無事,便把藥端來了。”拉拉雜雜地解釋了一堆,隱約間倒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
他大忙人一個,明明是“左右都有事”,還不是方才聽香吟無意間透露:永春正陪祥蘭兒說話敘舊,他本是有意無意地避著人家姑娘,這會兒心卻像被重擊了一拳,又聽祥蘭兒近日仍持續咳著,不見好轉,剛遭重擊的心彷佛還被攤在熱板上煎烤,是急也是疼。
鳳祥蘭臉容微熱,抓著年永春的衣袖,又扮起她的盲女。
“永勁……真是麻煩你了。”
聽她如此言語,似是分了親疏,年永勁喉頭嗆酸,胸腔的起伏大了些,下顎線條也不太好看,一會兒才擠出聲音——
“進屋裡去,藥要趁熱喝。”
又是這般冷硬的口氣,總帶著七分的命令意味。鳳祥蘭抿著軟唇,有些氣苦。
自那個雪霽的月夜,琴音欲訴情衷,她仗著幾分醉意,對他托出心裡話,兼之投懷送抱,最後還霸王硬上弓的強壓上他的唇。他是沉醉了,響應著她笨拙的小嘴兒,然而好夢由來最易醒,他將她一顆芳心高高撩起,懷抱著希冀,卻在驚醒後將她推得更遠。
這一個多月來,他躲她、避她,她怎會不知?
她不動聲色地調勻呼吸,輕啞開口:“我剛和永春出來,還想多曬曬日陽,你無把藥擱在裡邊桌上好嗎?一會兒我再進去。你……你要是忙,就忙去吧,我和永春——”
“我說了,我不忙。”年永勁忽地截斷她的話。
她一怔,唇掀了掀未出聲,卻埋在年永春胸前咳了起來。
最大的忍耐到此為限,再多就沒了。年永勁快步過去,出手迅如閃電,已從年永春懷間單手將人奪來,挾著便往屋裡去。
年永春咦地一聲,俊顏斯文內斂,隱有笑意,他挑了挑朗眉,衝著年永勁的背影揚聲——
“永勁,祥蘭兒就麻煩你照看片刻,我上十字大街的客棧找永豐去了。”此一時刻,他可不想再跟進去“湊熱鬧”。
兩人進了屋,年永勁直接將鳳祥蘭放在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