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9部分

,但不掉下,他痛極縮回,比那一擊更痛徹心肺,血花四濺;他往回奔走,直衝入鐵絲網中。

等到人們四出找尋時,在鐵絲網內看到他臥倒血泊中。

沒有待完全癒合,因為一個友人的關係,我們搭乘了一架英國的運輸機到了香港。

和金焰相處的日子(2)

香港,滿目瘡痍,市況蕭條,飛機場上雜草橫生,小船舶零落靜寂停泊海上,這才是一個真正的孤島。但不久,英國人陸續回來了,商人回來了。我仍準備由香港搭乘海輪去仰光。但那時沒有正規的船運,我的叔叔和家人二十餘口為了趕著回香港,與其他乘客四百餘人,搭乘一隻小火輪全部葬身海底。我只好暫且住下,等候其他機會。

離開昆明之前,我們儘量把多餘的東西都處理了。現在每人隨身只帶一隻小旅行包,但老金卻外帶一隻小鐵工具箱,約莫有三十公斤重。

我們歷史上有幾個皇帝,是能工巧匠,有一刀切的斬肉高手,有抓雞偷狗的。現在,這位“電影皇帝”,也是一位精巧的鐵木匠。但在此時此地,即使他真的改行當鐵木匠,也還是難以餬口。

於是,他只得蝸居於一個友人的地下室;我則回到內地另尋別路。

解放了,春回大地,舉國歡騰。這時我在廣州,他給我寫過兩封信,從字裡行間看來,他的心情是愉快的。他慫恿我回上海,但我已確定去北京。

一九五三年,我們都參加了赴朝慰問團。他一到北京就來找我,仍是和我們第一次相識時一樣,眯起眼睛,笑得像個孩子。他把一包東西塞在我手上:“給你。”我拆開紙包,叮叮噹噹地響起了《魂斷藍橋》的曲子。我推還給他:“不,這是你的寶貝,我不能收。”他說:“它對你來說,是愉快的紀念,因為從那時以後,你沒有喝醉過,我卻在你從香港走後,和杜宇又喝醉了一次,倒在小便溝裡睡了幾小時。”我說那個杯總是我的失敗的見證。他說:“你怎能和吳大海逞英雄呢?” ——吳大海是吳永剛的綽號,那是裝酒的大海。

隨同酒杯包在一起的,是一包這巧鐵木匠自制的多用刀——精製的木柄,可按照需要安上各種小刀和鋸子,刀刃鋒利無比,我至今未敢拿出來使用。

我們在慰問團中分在同一個組,我除了和攝影隊研究工作之外,經常都和他在一起。我們約了幾個人一同到他在平壤郊外的老家,他的老邁的媽媽身體還挺硬朗,每天都要在一架木製的機器上編織草繩,他的小妹我們已十幾年沒見到了,她現在是在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的一個文化機關中工作,也趕來會面了。

離開他家走上大路時,金日成的汽車正開過去。美國飛機的嗡嗡聲佈滿天空,甚至飛臨屋頂,甚至臉龐清晰可辨,它也無法阻擋地面人民軍隊勝利的進軍;它也逃不出失敗的命運。

他和我談過要自編、自導、自演一部抗美援朝影片的計劃。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向有關部門提出過。那時運動像大海的波濤,一浪接一浪,特別是文化界,而我所從事的那個小小的幻燈工作,更是幾絲浪花就把你辛辛苦苦搞起來的東西湮沒無蹤。幾年見一次面,有兩次還是去華東醫院見他的,誰有空閒的心情問東問西吶!在那個天愁地慘的十年浩劫中,又有誰敢串門,誰敢寫信?一九七六年初,我的岳母去世,她家所有親屬都到上海奔喪,只有我沒有去。那時上海正是另一批冒險家的樂園,如果到這塊是非之地,看不看老朋友呢?

從那時到現在又是七八年過去了,我也只是到上海三四次,每一次都是來去匆匆,但,每一次我都去探望老金。

四十年代在抗日戰爭中昏昏噩噩過去;五十年代又在陽謀運動中、“三面紅旗”飄揚中顛顛簸簸中度過了,老金已經越過了“小生”的時代了。

有一次,一位長輩和我談起老金,他說:“金焰怎麼多年來沒有看到他演的什麼戲,是不是人家怕‘封建’——不敢惹他這個‘電影皇帝’,還是為了徹底打倒明星制度?!”其實,我也毫不瞭解,也聽有人說他挑肥揀瘦,可是,他不也在《母親》等幾部片中演過一些配角的戲嗎?他還演過被人們稱之為“躍進片”的電影——這是一種嘲諷的提法,是和當時的形勢配合的一種劣等片。

其後是面黃肌瘦的幾年,等肚子好過一點時,又有什麼《紅樓夢》批判,又是什麼假整風,大換班……事實上這時已經是“文化大革命”了。

這幾年中,我很少去上海,老金也沒有來北京,他在“文化大革命”中受到的衝擊,我們一直沒有談起過。不過我早在“文革”初起時,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