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督察長常和我們一起玩麻將,戴笠的左右手老王是我們劇社的理事。……當然還有。——以上這些,“文革”中幾個專案組窮數年之力,有的還到過這個木山的鄉間,也沒有摸出頭緒。)
當時開採木山使不少鄉民獲得工作,木山有許多下腳料,它需要運輸,總之,這使這鄉間有小小的繁榮。戴浩的輕舉妄動又使他獲得 “戴青天”的名聲。十五年後,他卻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他戴了二十多年“反革命”帽子。徐冰託我和孫鶴齡“堂醫”(這位受所有友朋尊敬的人,不幸在上星期逝世了)讓他寫幾句檢討,以便作脫帽的依據,卻被他拒絕了。
我們在那裡贏得了各階層的好感,其中包括一位退伍多年的連長,他家有一座炮樓,有三十七條槍。
家倫和我們一同去鄉下,在酒酣耳熱之際,他以如簧之舌獲得了在座諸人的讚許:“只要盛先生怎樣吩咐就怎樣辦。”
日寇只是到了半路便停止不前了,原來我們組織游擊隊的計劃也便停止了。在告別宴上,當地要送我一塊有溫泉的地皮可以建設“二流堂”。我們表示心領,最後接受了兩條大活魚。回到市內,當即把魚轉送孫夫人府上,“補償”我曾經煮壞的雞。那時她正在接一個電話。宋子文正準備去香港,問她要帶什麼東西不,她說:“就給我帶一雙絲襪吧。”(後來我才知道香港每雙三角錢,大公司洋公司可能三十、三百元。)
抗戰勝利前夕,我和家倫最後的相聚是在一架音色極好的英國收音機前,聽###的日寇在美國的強烈炮攻之下發出的豺狼般嚎哭之聲,真是一字一淚,不知就裡的人聽了,可能會對它發出同情的號啕大哭。
抗戰勝利了,我提起一個小提包到仰光去,想撿拾點剩餘的東西, “二流堂”的“動產”與“不動產”便託付給家倫處理了。
住在“二流堂”的金山,在國民黨裡搞到一個接收長春偽滿洲電影製片廠的任務,他便招兵買馬,家倫也被收羅進去。於是,他把“動產”分給各位堂友,我的妹妹分到一件皮袍和一隻銀盒;一架收音機送到曾家巖;一架手提電影攝影機贈給延安電影團當時正在重慶的陳波兒;出售房屋的錢則分給被招兵安置家屬之用。
說時遲,那時快。全國將解放了,家倫幫助偷運人口進入解放區,自己也來到了北平。
此刻,敵人遠去了,現在都是同志,分別只是高層的同志與低層的同志,他必須服從上層同志的安排,為了革命的需要,你不能任意挑選。家倫被分配管理一個小資料室幾本電影的書籍,工作是清閒的。於是,他時常丟下這正業而去搞不務正業的事,他誠意要教給新鳳霞識樂譜。新鳳霞參軍到總政文化部去了,陳其通驀然感到一種新型的歌劇就要在中國湧現,家倫和他想摸著石子過河。
但新鳳霞需要服從組織安排“退軍”。
txt小說上傳分享
一曲難忘(4)
家倫避過了“肅反”、“鎮反”、“三反”的關,這些關似乎和他連不上,但“胡風分子”那個關卻是險過的,他當然不會承認依附於某人成為分子,但你曾經和他親切談話,此時解釋權已經不屬於你了。
家倫的烏托邦夢想破滅了。心情的抑鬱,生活與飲食的失調,使他再次走向鬼門關。
二十餘年前,青年家倫已經在杭州蘇堤上死過一次,他倒在堤邊整整一天,過往的遊人奇怪這死屍怎麼沒有人來收埋。在被閻王趕回陽世之後,他回憶起死亡是多麼美妙:在一段不短的時間,他像騰雲駕霧,向一個無底的深淵沉下去沉下去,一直到失去知覺。
在他第二次進入鬼門關前,朋友們一批批絡繹不絕到同仁醫院和他告別。我最後見他的時候,心想:他的遠行是分秒之間的事。但是,他卻無事人一個在談笑同院的病人馬師曾……
“塵歸塵、土歸土。”他帶著處子之身來到人間,仍帶著那完整的處子之身迴歸故土。
一九九四年元月於北京
%%% 悼盛家倫
我們沒有能夠留住你,再也聽不見你雄辯的聲音。
長久以來,你用微笑遮蓋著疾病,用沉默回答別人的不瞭解,用書籍淹沒了孤獨;你盡力使尋求知識的朋友得到滿足,因為那也是你最大的歡樂。
但是你能死無遺憾嗎?當你那一點一滴的耕耘開始收穫的時候,當你正準備獻出花朵,而你卻又帶著花朵去了!
戴浩 鬱風 鄔析零 唐瑜 葛一虹
一九五六年六月
書包 網 。 想看